“感情？”袁丽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笑话，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冷硬的嗤笑。她猛地抽出嘴里的棒棒糖，那颗坚硬的橙色糖球被她无意识地咬碎，发出“咯嘣”一声脆响。碎裂的糖渣粘在她薄薄的唇上，显得格外刺眼。“我让他吃饱穿暖，给他指条活路，送他进最好的部队打磨利爪……够仁慈了吧？”她的眼神骤然降温，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逼视着翁兰柔弱而无助的双眸，“而你！我亲爱的姐姐！”
袁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尖锐痛恨和咬牙切齿的寒芒：“那个口口声声爱你、说要保护你一辈子的韩振宇！他是怎么对你的？！他为了争那个破继承人位子，把你像个用过就丢的破娃娃一样藏在国外别墅里！还到处给人看你那张‘无法生育’的破体检报告！让你顶着个‘生不出蛋的母鸡’的名头过活？！”
她每说一句，就向翁兰逼近一步，那份刻意压制的怒火如同即将冲破堤坝的岩浆：“他毁了你！把你变成了一个连名字都保不住的可怜虫！一个只能在薰衣草田里苟活的影子！”
袁丽的手猛地攥紧，棒棒糖剩下的塑料棍在她指间被捏得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我他妈不是在做慈善！我是在复仇！用他的矛！攻他的盾！”
她猛地抬起手，沾着糖渣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翁兰的鼻尖，眼神里的戾气如同实质的火焰熊熊燃烧：“陈小阳认准了‘翁兰’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的月光女神！这是握在我们手里最锋利的刀！让他这把刀去捅穿韩振宇的心脏，让他也尝尝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万劫不复的滋味！这不是很公道吗？！”
她的嘴唇因为激动和狠厉而微微颤抖，看着翁兰惨白无血色的脸，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疯狂的、带着血腥味的冷笑：“至于真心？呵……姐姐，被韩振宇伤过一次，你还没明白吗？在这个世上，真心就是给别人捅你最狠一刀的通行证！”
一阵令人窒息的死寂。
翁兰摇摇欲坠，袁丽最后那句如同诅咒般的“通行证”狠狠劈开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她不是为韩振宇哭，不是为陈小阳哭，而是为自己早已被彻底碾碎、一文不值的过去和价值而哀泣。她看着眼前如同复仇女神般燃烧的妹妹，这个为了帮她复仇而把自己也浸入地狱的亲妹妹，巨大的痛苦和荒谬的无力感淹没了一切。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满了滚烫的沙子，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袁丽看着姐姐泪流满面、崩溃失语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夹杂着烦躁、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软、以及更深处那永不熄灭的仇恨之火。她烦躁地将手中捏成一团的糖棍狠狠摔在地上！那团彩色的垃圾在昂贵的地毯上弹跳了一下，狼狈地滚到翁兰脚边。
“眼泪擦干净！给我把这该死的名字背熟了！” 袁丽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如同教官在训斥新兵，“韩振宇和那个做白日梦的叶如娇下周就要动身去新加坡！陈小阳……他这把刀，该出鞘了。”她的目光穿透落地窗，投向那片宁静得讽刺的薰衣草花田尽头，仿佛已经看到了滨海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
说完，她不再看瘫软在沙发里的翁兰一眼，决绝地转身，军靴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回响，如同一声声为复仇敲响的战鼓，大步流星地消失在走廊的阴影深处。
只有翁兰脚边那团被捏得扭曲变形的、粘着糖渣的彩色塑料糖棍，在寂静无声的奢华客厅里，散发着廉价而诡异的光芒。如同一个残酷的寓言，昭示着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心与命运。她看着那团垃圾，仿佛看到了自己千疮百孔的人生被撕碎后，随意丢弃的碎屑。一滴滚烫的泪水，无声地砸落在旁边一滴深褐色的咖啡渍上，像一朵快速消失的绝望水花。
袁丽看着翁兰那无声的、如同决堤般的泪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了一把。姐姐那脆弱绝望的样子，瞬间刺痛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也是最坚硬的角落。复仇的火焰烧得再旺，终究无法掩盖她对姐姐那份血脉相连的保护欲。
她脸上那种凌厉的、属于复仇执行者的尖锐线条，如同遇热的坚冰般，悄然融化了一丝。军靴踏出的步伐收住了，袁丽长长地、极其隐忍地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翻腾的、对韩振宇的滔天恨意和对姐姐无尽心痛的复杂情绪，强行压制下去。她转过身，面对着这个自己誓要守护、却又亲手将其推入更深痛苦漩涡的至亲。
袁丽走向沙发，不再是那个充满压迫感的复仇女神，更像是姐姐身边那个从小扛下风雨的妹妹。她蹲下身，军裤紧绷地裹着结实的大腿线条，动作不再大开大合，而是带着一种罕见的、努力克制出来的轻柔。她抽出一张雪白柔韧的面巾纸（不是擦枪布那种粗糙质地），极其仔细、甚至有些笨拙地，擦掉翁兰脸上蜿蜒的泪痕。她的指腹带着长期握枪磨出的薄茧，擦过翁兰细腻光滑的皮肤，显得有些粗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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