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低沉地启动,车身轻微地一震,平滑地滑入城市的霓虹灯河。车载空调出风口送出温度怡人的暖风,拂在脸上,却奇异地带不来丝毫暖意。
“他们……” 叶如娇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狠狠打磨过,在过分安静的密闭车厢里突兀地响起。她猛地睁开眼,像是溺水的人急于抓住浮木,看向驾驶座上那个纹丝不动、如同磐石般沉默的背影,“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恐惧如潮水般冲刷着她的理智,“韩总……会有危险?是不是……是不是大少……或者三少那边……” 名字在舌尖转了几转,最终被巨大的恐惧感堵回喉咙里。豪门倾轧,父子兄弟相残,这些只在狗血电视剧里出现的情节,此刻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心脏。
后视镜里倒映出的,只有陈小阳握着方向盘的、骨节分明的大手,还有他下颌线在快速掠过的城市流光里投下的一小片冷硬阴影。他没有任何回应,甚至没有一丝转头的意思。整个车厢陷入了比窗外噪音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几分钟后,迈巴赫驶入一片绿树掩映、极其私密的高档住宅区,最终在一栋独栋别墅的欧式铁艺大门前悄然停下。
陈小阳这才侧过脸,目光精准地越过副驾驶的空座,落在一脸惨白、眼神惊慌如小鹿的叶如娇脸上。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锐利得像手术刀,里面没有安慰,没有同情,只有一层层冻结的审视和评估。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大约三秒,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仿佛能看进她刚刚遭受风暴席卷的内心深处那点未息的后怕和尚未成形的算计。
随即,他按下中控台上的遥控器。
巨大的铁艺大门在夜色中缓缓滑开,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只像拉开了一道通往未知的幽深幕布。陈小阳收回目光,视线投向别墅灯火通明的主厅方向,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明天照常去城南美瑞。等会先送你回公寓。”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字眼,或者只是在等待一个更恰当的回答时机,“至于韩总……”
终于,他缓缓吐出下半句,伴随着铁门彻底洞开的沉重摩擦声:“他觉得,只是有人想多知道一点‘自己人’的去向而已。争家产么……又不是拍枪战片,能出多大事?”
这句话像一块巨大的海绵,瞬间吸走了叶如娇心脏里疯狂膨胀的恐惧气球里的大部分气体。一股近乎虚脱的乏力感涌上来,让她差点瘫在后座上。谢天谢地,不是买凶杀人! 她心里的小人几乎要欢呼雀跃地放个鞭炮庆祝一下。紧绷得快要断掉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就是强烈的荒谬感——搞了半天,那该死的王杰像条疯狗一样盯着韩振宇和她叶如娇的行踪,不惜把老相好都推出去当垫脚石,结果就是为了打小报告?汇报“哥嫂”几点在哪儿喝咖啡?!
车子无声地滑入别墅前的回车区域停下。叶如娇手脚发软地推开车门,夜风再次拥抱了她,但这次似乎少了些刺骨,多了点……滑稽。她跟在陈小阳身后,看着他那挺拔如松、在夜色里都透着一股“专业保镖就该这么酷”的背影,脑子里的吐槽开关重启:啧,看人家小陈哥多稳!泰山崩于前……哦不,是老板亲戚发癫,他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心理素质……真该给王杰开个‘间谍速成脱敏班’,省得他动不动演得像下一秒要被枪毙似的。
就在此刻——
法国南部,普罗旺斯,一栋掩映在薰衣草田边缘的古老石材别墅内
阳光正好,穿过巨大的拱形落地窗,洒在昂贵的手织地毯上。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浓香和窗外薰衣草的气息,美好得像明信片。但与这份宁静形成刺眼对比的,是厅堂中央几欲凝固的冰冷氛围。
翁兰纤细的身影此刻却因一种异样的紧绷感而显得脆弱。她不是愤怒地拍案而起,而是像只受惊的鸟,从那张舒适的老虎绒沙发椅中惊惶地半站起身。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怒容,只有一片苍白和难以置信的惊惧。她漂亮的眼眸睁得很大,里面盛满了被欺骗后赤裸裸的受伤和困惑,死死盯着几步之外,正漫不经心把玩着一支棒棒糖(糖纸被随意剥开一半,露出里面艳俗的橙色糖球)的妹妹。
“为什么?为什么?!”翁兰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被最亲近之人背叛后特有的、几乎破碎的音调,“我……我不明白……你怎么能用我的名字?……丽丽……他……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翁兰’这个名字被她说出来时带着一种莫名的羞耻感和恐惧。她觉得似乎有无形的脏东西玷污了她唯一拥有的名字。韩振宇欺骗了她的感情,现在连她的名字都被偷走了?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架空的、毫无价值的空壳。
那个与翁兰共享一张惊艳面孔,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女人——袁丽,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卡其色猎装,身形挺拔,带着一股不羁的飒爽。她嘴里叼着那根棒棒糖,橙色的糖球在她唇齿间滚动,发出细微的硬物摩擦声。她撩起眼皮,目光扫过姐姐那张写满脆弱的脸,眼神漠然得像在看一件易碎品。非但没有被质问的不安,嘴角反而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残忍的嘲弄:
“啧,姐,” 袁丽的声音慵懒里带着沙哑的磁性,棒棒糖杆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圈,“用得着这么激动?好像我偷了你什么宝贝似的。” 她上前一步,身上那股淡淡的硝烟混合着烟草残余的独特气息盖过了咖啡的香味,“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在那个地方(她努嘴示意了一下东方),‘袁丽’这名字挂在国际刑警通缉名单边缘当鱼饵,‘翁兰’?多好,又美又干净,像朵无害的小白花。” 她说着,眼神变得锐利如刀,直刺翁兰苍白的面颊,“正配得上救了一只被拐小狼崽的‘善良天使’人设,不是吗?省去多少麻烦!”
翁兰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仿佛被袁丽最后那句话刺中了心底最隐秘的痛处。她紧咬着下唇,努力想保持姐姐的尊严:“可……可你不能骗他感情!陈小阳……他只是个……”她的声音哽咽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那个被蒙在鼓里、拼命想报答“翁兰”的年轻人。她感到一种无力的悲哀,既为陈小阳,也为那个被冒名的、无法自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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