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早晨的福满楼厨房,空气里弥漫着远比炉火更灼热的躁动。厨房的空间像一个巨大的蜂巢,每个不锈钢操作台、明档窗口都是一个嗡嗡作响的单元。
蒸汽从滚烫的蒸锅、炖盅里汹涌窜出,高汤浓郁勾人的香气霸道地冲刷着鼻腔,炒瓢在火焰舔舐下急促刺耳地嘶鸣——这些平日里震耳欲聋、足以淹没一切私语的背景音浪,此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了。
窃窃私语如同细小的电流,在一道道身影间隐秘而迅疾地穿梭流动。
叶如娇刚把装着半成品面点的保鲜盒搬上面点区的大案板,这股异乎寻常的低气压便当头罩下,沉甸甸地箍住了她太阳穴的位置。
那些或飞快或意味深长的目光,那些紧贴在一起又在她视线扫过时像受惊的麻雀般猛然散开的脑袋,还有那一瞬间急刹车的零星话音,都清晰地指向了一个中心——风暴好像刮到她身上了?
王淑英正站在案板另一端,揉着一团韧性十足的白面,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今天也收敛了许多,只剩下手肘撞击面团时发出的沉闷且规律有序的“砰—砰”声。
看到叶如娇进来,她动作不停,只是冲她飞快地使了个眼色,嘴角隐蔽地朝管事部方向努了努,那眼神里仿佛写着——“好戏开锣,前方高能”。
叶如娇不动声色地放好东西,随手拽过一条打湿的抹布开始擦拭本就光可鉴人的案板边缘。
她看似专注,手却缓慢却坚定地往王淑英那边移动,状似不经意地挨近了,压低嗓音问:“王姐?这…怎么回事啊?一大早的,感觉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后背凉飕飕的。” 她故意添了点恰到好处的委屈,“是我今天妆花了还是昨晚宵夜吃多了看着肿?”
王淑英揉面的动作猛地加大了几分力道,案板发出“咚”一声闷响。她环顾四周,如同地下工作者接头般,迅速把手上的面翻了个个儿,借着揉捏的掩护,几乎是气音地对叶如娇说:“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后知后觉的!今儿这风,吹的不是你,吹的也不是我,吹的是刘特务和那砧板上的‘白大侠’!”
叶如娇心头一跳,脸上适时地显出茫然和强烈的求知欲:“啊?刘特务…刘庆娟?还有白天齐?他俩…那事儿真的啊?” 她手上擦桌子的劲儿下意识地重了些,指关节绷紧泛白。
“真的?必须真!” 王淑英眉毛夸张地高高扬起,仿佛这问题离谱得惊人,“前天晚上咱们收档之后,有人亲眼瞅见啦——刘庆娟和白天齐,俩人唱完歌、喝完酒,搂搂抱抱地从‘金色年华’KTV那个黑黢黢的小后门里摸出来!那个腻乎劲儿哟!据说至少被四五个路过的熟人瞧见了!” 她忍不住啧了几声,手上的面团被砸得更响,仿佛在为这惊天八卦打节拍。
叶如娇下意识地朝管事部和砧板区的方向望去。
管事部那个独立的玻璃隔间里,刘庆娟正端坐在办公桌后。与平素一丝不苟、素面朝天的“铁面娘子”判若两人——脸颊上竟然匀开了淡淡的腮红,描了唇线、抹了滋润的粉色唇膏,那双细长锐利的眼睛下,连眼线都若有若无地勾勒过!
她低头正查看表格,那份专注里却藏不住一丝异样的柔和,嘴角难以自抑地微微向上提着。阳光从她背后的窗户流泻进来,在她轮廓锐利的侧脸上投下柔和光晕,那抹淡笑像是初春冰层下挣扎流泻的暖意,硬是消解了那张面孔惯常的刻板冷肃。
而砧板老大白天齐的砧板区,这位厨房里出名的“老实人”、专治各种不服的“和事佬”,此刻正对着一条倒霉的三文鱼埋头猛剁。“笃笃笃笃!” 刀起刀落,动作标准得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他那对平时几乎跟肤色融为一体的耳朵,此刻红得像刚在桑拿房里闷了两小时,仿佛能滴下血来。旁边两个帮工互相挤眉弄眼,憋着坏笑,又被他这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弄得憋得肩膀直抖。
叶如娇收回视线,眼神里的探究更深了:“还真……不一样了?” 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只是普通的好奇。
王淑英立刻甩给她一个“这才哪到哪啊”的眼神,身体兴奋地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叶如娇耳朵上:“还没完!你猜今儿早上孙老大例行骂街点名,点到咱们白大侠晚到了两分钟?按老规矩,刘特务那不得第一个跳出来踩一脚,杀鸡儆猴给孙老大表忠心吗?今儿可邪了门了!”
王淑英故意吊胃口般停了一下,舔舔嘴唇,“嘿!刘特务当场开口了!声音那叫一个清亮干脆:‘孙厨,最近大家工作任务都超负荷运转,精神长期紧张,白师傅偶尔晚到几分钟,也是情有可原!大家互相理解一下嘛!’”
叶如娇这回是真没绷住,手下的抹布“吧嗒”掉在案板上,嘴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她说的?” 这简直堪比石头开花,铁树生芽。
王淑英立刻重重点头,斩钉截铁,眼神里闪烁着亲眼见证历史时刻的光芒:“千真万确!你是没瞧见当时孙老大那张脸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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