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模仿孙兆云的神态,眼睛瞪得溜圆,嘴半张着仿佛塞进了个带壳鸡蛋,脸上的肌肉僵硬地定格在一种混合了巨大困惑和极端错愕的表情上,“就跟大清早一开冰箱门,看见里头蹲着一只穿貂的霸王龙似的!他当时那个眼神,我看他连后路——从‘迟到扣绩效’到‘扰乱纪律罚款’到‘拉出去祭锅’——在脑子里都滚了三圈,愣是让刘特务那义正辞严的一句给堵回去了!空气都凝固了老半天!”
叶如娇想象着孙兆云那张总是板得像混凝土浇铸的脸庞出现裂缝的模样,再看看远处玻璃屋里那抹若有若无的淡笑和砧板区那颗持续冒烟的红番茄,一股凉气慢悠悠地从脚底板爬上来。这画面太诡异了。
“哟!这不是我们小娇娇吗?舍得回来了?” 一个油滑带笑的嗓音带着调侃的尾巴横插进来。凉菜老大熬添啓端着他那个不离手的紫砂小茶壶,一步三晃地溜达到面点区,像巡视自己领地的小公鸡。他身上那身专门定制的花哨厨师服永远光鲜亮丽,凑近了,叶如娇都能闻到他今天用的古龙水里那股格外张扬的木调甜味。
熬添啓微微倾身,那张被厨房烟火气熏得有点油光、但仍算英俊的脸上露出个促狭意味十足的坏笑,眼睛眨巴着,特意压低了音量,但那调子足够让周边竖着耳朵偷听的人都捕捉到关键信息:“哎呀呀,听说…我们亲爱的韩总大人,昨儿个飞‘魔都’公干去了?家里就剩下娇娇一只金丝雀,守着那么大一座空城…啧啧,这漫漫长夜,孤枕难眠的滋味不好受吧?有没有找隔壁老王唠唠嗑,排解排解寂寞?”他茶壶盖子挑着盖了又开,茶水热气氤氲他那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脸。
“熬哥!” 叶如娇俏脸一沉,柳眉竖起,佯装发怒地抓起一小块多余的面剂子就作势要砸,“你再胡说八道,我往你凉拌海蜇丝里加两斤盐!” 她声音尖利,脸颊却控制不住地泛红,像胭脂晕染开来。心里暗骂这熬添啓属狗鼻子的?怎么嗅到点风,就迫不及待跑出来撒盐?!
“啧啧啧!急了急了!” 熬添啓不仅不躲,反而更来劲了,他晃着茶壶,一脸“我已经看穿你所有伪装”的自得笑容,手指虚点着叶如娇,“装,继续给哥装!就咱这福满楼的铜墙铁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和韩总大人已经那个…熟饭了…嗯?”
他刻意拖长的尾音里,暧昧翻腾,然后身体突然又往前凑了凑,脸上那戏谑的笑容略微收敛,眼神里飞快闪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警告意味,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流,“不过…提醒你一下啊娇娇,收敛点。
刘特务最近,那双眼睛,可是黏你黏得死紧。恨不得拿个探照灯二十四小时打在你身上,苍蝇落你身上都得被她扫描出品种性别来。小心点,哥是心疼你。”
叶如娇心头猛地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把,之前那种不祥的预感瞬间凝成实质。强挤出的笑容僵在嘴角,她追问:“盯我?为什么?我最近还不够安分吗?”
“嘿,天知道为什么。” 熬添啓耸耸肩,紫砂壶盖子轻轻磕碰着壶口,发出清脆的细响,他恢复了那副事不关己的调侃口吻,眼睛飘向远处玻璃隔间里还在看文件的刘庆娟,“可能…是嫉妒娇娇你命好,这么年轻就攀上了高枝呗?看着眼热呗?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没人明白…” 他拖长了调子,眼神却意味深长地扫了叶如娇一眼。
“呸!” 王淑英在一旁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翻了个天大的白眼,接口就来了个大俗套,“我看呐!她是被白天齐那块木头喂饱了!填得满满的!心满意足了!自然就没那个闲工夫再去盯着别人的床上功夫喽!你说对吧小王子?” 她一边说还一边促狭地朝熬添啓飞了个媚眼,意有所指。
熬添啓刚喝进口的一小口顶级毛尖差点笑喷出来,指着王淑英:“哎哟我的淑英~~!你可太有才了!角度刁钻,描述精准!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周围的帮工和点心师们即使不太明白具体指向,也被这欢快的氛围和熬添啓夸张的反应逗得哄堂大笑。叶如娇也跟着咧开嘴笑了几声,那咯咯的声音像是风干的竹片碰撞发出来的。然而胸腔深处那颗心跳动得毫无章法,混乱不堪,和脸上那朵摇摇欲坠的笑容完全割裂开来。
刘庆娟的反常、白天齐的诡异、熬添啓看似玩笑实则精准的警告,还有王淑英那无意中戳破某种肮脏暗示的粗俗玩笑……如同一串冰冷无形的铁珠,骨碌碌滚进她五脏六腑深处,撞击出沉闷的回声。韩振宇才离开多久?这福满楼的后厨,水面下的漩涡就开始汹涌得快要炸锅了。
不行!她不能再坐等!必须主动出击!她需要信息,大量而精准的信息,关于那对被八卦包围的男女——尤其是那个叫白天齐的“老实人”,他现在是她情报网上那根最关键的、似乎连接着危险的引线。
午休铃响得刺耳。
原本热浪翻滚人声鼎沸的厨房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突然按下了暂停键。蒸汽渐渐消散,锅里的沸腾声也偃旗息鼓。大家吵吵闹闹的奔向食堂,或者三两成群溜出去找点别的吃食。
叶如娇坐在面点区的案板前,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工具,视线如同无形的丝线,飘摇出去,始终粘在砧板区那个略显迟疑的身影上。白天齐像一台被拔掉电源的精密切割机,在同伴的招呼声中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他的宝贝刀具,动作僵硬缓慢,几乎在表演行为艺术。
终于,他用消毒水细细擦洗了每一把刀,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纳进那个被磨得锃亮的专用皮套,然后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才像个刚从审讯室出来的囚犯似的,低着头,肩膀紧缩着独自走出了厨房。他的背影透着一股极力试图湮灭自身存在的局促感。
叶如娇心中冷笑,行动却飞快。她迅速脱下厨师帽和工作服,对着角落的反光玻璃检查了一下妆容——眼角眉梢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疲惫,嘴唇颜色很自然,没有刻意补妆的痕迹。她快步跟出后厨,脚步轻盈无声,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尾随白天齐穿过福满楼喧闹的大堂后身员工通道。
白天齐显然没有发现她,径直走向员工食堂后方更偏僻的角落——那里有几张单独的露天小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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