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是透着淡蓝的,像被水洗过的粗布,带着点凉润的气息。陈阳醒时,窗外的麻雀正落在晾衣绳上叽叽喳喳,他摸了摸枕边的帆布包——昨晚把身份证、学生证和攒下的报名费都仔细收好,连带着那个傅星给的天蓝色草稿本,也一并放了进去。桌角的玻璃杯擦得透亮,他拎起水壶往里灌了半杯凉白开,又想起傅星要带绿豆汤,便把杯子倒空,擦干净外壁,揣进包里。
出门时,巷口的露水还没干,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光。陈阳刚走到约定的老槐树下,就看见傅星背着蓝布包快步走来,手里拎着那个熟悉的白色搪瓷缸,另一只手还攥着个油纸包,风吹得包角轻轻晃。“等很久了?”傅星跑到他面前,气息有点喘,额角沁出细密的汗,“我妈今早蒸了糖三角,想着路上能吃。”
陈阳看着他手里的油纸包,热气透过纸渗出来,带着淡淡的麦香。“刚到。”他说着,目光落在傅星的手腕上——那根红绳在晨光里亮得显眼,“你把证件都带了吧?”傅星点点头,拍了拍蓝布包侧面的小口袋:“都装这儿了,昨晚检查了三遍。”他说着,把搪瓷缸递给陈阳:“绿豆汤放了点冰糖,比上次甜一点,不腻。”
陈阳接过搪瓷缸,指尖碰到缸壁的温度,暖得刚好。他拧开随身带的玻璃杯,傅星赶紧掀开缸盖,绿豆汤的清甜混着冰糖的温润飘出来,汤里的绿豆沉在底,像撒了一把碎玉。“慢点倒。”陈阳扶着杯子,看着傅星小心翼翼的样子,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倒到一半,傅星的手腕轻轻晃了一下,几滴汤溅在陈阳手背上,他慌忙拿出纸巾擦:“对不起,我没拿稳。”
“没事,不烫。”陈阳按住他的手,指尖碰到傅星微凉的指腹,两人都顿了一下,陈阳赶紧收回手,把杯子拧上盖子,“挺甜的,比上次好喝。”傅星耳尖有点红,低头把搪瓷缸盖好:“好喝下次再给你带。”
去镇上车站的路不算远,两人并肩走着,脚下的石板路被晨光晒得渐渐暖起来。傅星从油纸包里拿出两个糖三角,递了一个给陈阳:“还热乎,尝尝。”陈阳接过,咬了一口——外皮松软,里面的红糖馅流出来,甜得醇厚,带着点麦香。“你妈手艺真好。”他含糊地说,傅星笑了笑,咬着糖三角,嘴角沾了点红糖渍,像沾了片晚霞的碎光。
陈阳看着,没说话,从兜里掏出纸巾,轻轻放在他手边。傅星愣了一下,拿起纸巾擦了擦,小声说:“谢了。”两人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走着,糖三角的甜香混着清晨的草木气,在空气里慢慢散开。
镇上的车站是个简陋的砖瓦房,门口停着两辆绿色的中巴车,车身上印着“镇西—县城”的红漆字,已经有些斑驳。司机正靠在车门边抽烟,看见他们,笑着喊:“俩小子去县城?快上车,再等五分钟就走了。”
两人赶紧上了车,车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去县城赶集的老人和学生。陈阳眼尖,看见最后一排还有两个空位,拉着傅星的胳膊往那边走。过道有点挤,傅星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乘客,连忙道歉,陈阳护在他身边,用胳膊轻轻挡着两边的人,像护着件易碎的宝贝。
坐下来时,傅星才发现陈阳的袖口被蹭脏了,他从包里掏出块干净的手帕,递过去:“擦一下吧。”陈阳接过,擦了擦袖口,手帕上带着淡淡的肥皂香,和傅星身上的味道一样。“不用了,反正也旧了。”他说着,把手帕还给傅星,傅星却没接,只是把它叠好,放进陈阳的帆布包侧袋:“留着吧,路上说不定还用得着。”
中巴车发动时抖了一下,像头年迈的老牛,慢悠悠地驶出车站。车窗外的树飞快地往后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晃荡的光斑。傅星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田野,眼里闪着光:“听说县城的教育局在中心街,旁边有个很大的书店,咱们报名完去看看好不好?”
“好啊。”陈阳点点头,目光落在傅星被风吹起的发丝上,“听说那里有省赛的历年真题集,咱们看看能不能买到。”傅星转过头,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真的?那咱们可得好好找找。”他说着,从蓝布包里掏出张叔给的“竞赛心得”,翻到复合场那一页:“你看张叔这里写的,等效重力场的适用条件,我昨天晚上又琢磨了半天,还是有点不太懂。”
陈阳凑过去,两人的肩膀贴在一起,车颠簸了一下,傅星的头轻轻碰了陈阳一下,他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却又怕傅星觉得刻意,悄悄往回靠了靠。“这里要注意粒子的初速度方向,”陈阳指尖点在纸页上,“如果初速度和等效重力方向垂直,轨迹就是圆。”傅星顺着他的指尖看,眉头渐渐舒展开,嘴里小声重复着:“垂直就是圆,平行就是直线……”
车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大声聊着家常,有人抱着孩子哼着童谣,嘈杂的声音里,两人的低语像埋在沙里的珍珠,只有彼此能听清。傅星听得认真,偶尔抬头看陈阳,阳光落在陈阳的侧脸,把他的下颌线描得柔和,睫毛的影子在眼下轻轻晃,像停了只安静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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