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雪是悄无声息来的。陈阳睁开眼时,窗玻璃上蒙着层薄白,把巷口老槐树的枝桠映得像幅淡墨画。他摸过枕边的深蓝色笔袋——傅星昨天织的那个,指尖刚碰到袋口缝的小太阳,就听见楼下传来自行车铃铛声,“叮铃”一声,轻得像雪粒落在伞面上。
“阳阳,傅星在门口等你!”陈阳妈的声音裹着厨房飘来的豆浆香,“他带了热乎的糖包,还揣了个热水袋。”
陈阳趿着棉鞋往楼下跑,书包带子都没系好。门口的傅星正靠在二八大杠上,旧棉袄领口沾着雪沫,耳尖冻得发红,手里攥着个军绿色热水袋,见陈阳出来,赶紧把袋子递过来:“我妈早上蒸的糖包,裹在棉袄里,还热着。”他的指尖碰到陈阳的手,顿了顿,又赶紧缩回去——陈阳的手太凉了,像刚摸过窗台上的雪。
“你怎么不等雪停了再来?”陈阳把热水袋揣进怀里,暖气流顺着衣襟往上钻,目光落在傅星的自行车筐上:里面放着台双卡录音机,用蓝布裹得严严实实,旁边还有个铁皮饼干盒,“这是?”
“你昨天说英语磁带卡壳了,我把我家的录音机搬来,咱们一起翻录盘新的。”傅星用袖子擦了擦睫毛上的雪,车把往他这边偏了偏,“饼干盒里是我爸以前修收音机的零件,万一磁带转不动,能修修。”他说着,目光扫过陈阳的手,眉头皱了皱:“怎么没戴手套?”
陈阳往口袋里缩了缩手,耳尖有点热:“出门急,忘了。”
傅星没说话,从车筐里拎出个布包,递了过来。是个浅灰色的手套,毛线和陈阳昨天送他的围巾一个颜色,针脚比围巾粗些,指腹处还缝了层耐磨的帆布——是傅星自己攒的旧劳保手套拆的。“我妈说织围巾剩下的毛线够做副手套,昨晚织到半夜,你试试。”
陈阳接过手套戴上,大小正好,帆布磨得软乎乎的,贴着指腹暖得发痒。他低头系书包带时,傅星伸手帮他理了理歪掉的背带,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后颈,两人都顿了顿,又各自错开目光。“快走吧,去晚了供销社的电池就被人买光了。”陈阳跨上自行车,故意往傅星那边靠了靠,车把挨在一起,车轮碾过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巷子里的雪刚积了层薄皮,两旁的砖墙头上落着雪,像给老房子戴了顶白帽。傅星骑车比陈阳稳,见他车把晃了晃,伸手扶了一把:“慢点,前面有块冰。”他的指尖刚碰到陈阳的车把,就像触到了热煤炉似的缩回去,耳尖更红了。
陈阳“嗯”了一声,放慢速度。两人没说话,只听见雪落在棉袄上的“簌簌”声,还有铃铛偶尔响一声的“叮铃”。走了约莫十分钟,就到了供销社门口。门口的台阶上积了雪,傅星先跳下车,伸手扶了陈阳一把:“小心滑。”
供销社里暖烘烘的,弥漫着雪花膏和肥皂的味道。柜台后的阿姨正用抹布擦玻璃,见他们进来,笑着说:“傅星、陈阳啊,来买电池?正好剩最后两板五号的。”
“谢谢阿姨。”傅星掏出钱递过去,陈阳也赶紧掏口袋,却被傅星按住了:“我来,昨天你付了书钱,今天我来。”他说着,把电池塞进饼干盒,又往柜台里看了看,“阿姨,有橘子吗?要甜的。”
陈阳愣了愣——他昨天随口提了句想吃橘子,没想到傅星记着。阿姨从柜台下拎出个网兜:“刚进的,甜着呢,给你们称两斤。”傅星付了钱,把网兜挂在车把上,橘子的清香混着雪气飘过来,让人心里发暖。
出了供销社,雪下得密了些。傅星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往陈阳脖子上绕了一圈:“你围巾薄,我的厚些,别冻着。”浅灰色的围巾裹着傅星的体温,陈阳刚要推辞,就见傅星已经跨上了车:“快走吧,雪越下越大了。”
两人往傅星家骑,雪落在围巾上,很快融成小水珠。傅星家的院子里,傅星妈正扫雪,见他们回来,赶紧把他们往屋里迎:“快进屋烤烤火,我刚炖了红薯粥。”
屋里的煤炉烧得旺,铁皮烟囱上搭着块湿毛巾,正冒着热气。傅星把录音机放在桌上,掀开蓝布,擦了擦上面的雪:“咱们先翻录磁带,等粥好了再吃。”他说着,从饼干盒里拿出陈阳的英语磁带——磁带壳有点裂,里面的磁带卷得歪歪扭扭。
陈阳坐在傅星旁边,帮他递零件。傅星把磁带放进录音机,按下播放键,“滋滋”的杂音过后,英语发音断断续续地出来,卡得厉害。“是磁带轴歪了。”傅星从饼干盒里拿出小改锥,小心翼翼地拆开磁带壳,指尖捏着磁带转了转,“得重新绕一下。”
陈阳凑过去看,傅星的睫毛上还沾着雪粒,正专注地盯着磁带,鼻尖冻得发红。他伸手帮傅星拂掉睫毛上的雪,指尖刚碰到,就赶紧收回来:“你睫毛上有雪。”
傅星抬头看他,耳尖红了:“你也是。”他说着,伸手帮陈阳拂掉额前的碎雪,指尖蹭过陈阳的额头,像落了片羽毛。两人都没说话,只听见录音机里“滋滋”的杂音,还有煤炉里柴火“噼啪”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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