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是被院墙外的吆喝声闹醒的。
睁开眼时,窗帘缝里漏进几缕晨光,带着点周末特有的慵懒。他摸过枕边的台灯——是傅星修好的那盏,底座还留着点细微的锈迹,却是他昨晚写作业到深夜的依仗。伸手按亮开关,暖黄的光漫过桌面,落在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页角画着个简笔的收音机,旁边歪歪扭扭写了行小字:“周末去镇上修?”
这是昨天放学时傅星塞给他的。当时两人刚走出校门,傅星忽然从布兜里掏出笔记本,翻到这一页递过来,指尖还沾着点织手套的毛线:“我爸那台旧收音机,好像是线圈松了,你不是懂这个?”陈阳当时没说话,只在那行字下面画了个圈,傅星见了,耳尖红着转开脸,蹬着自行车往前面走了两步,又回头喊他:“明早七点,村口老槐树下等你。”
眼下时针刚过六点半,陈阳套上厚外套,摸了摸口袋——里面是傅星昨天给的苹果,他没舍得吃,用纸巾裹着揣了两天,表皮还带着点温乎气。推开门时,远远就看见老槐树下的身影,傅星靠在二八大杠上,脚边放着个木盒子,见他过来,弯腰把盒子拎起来:“刚从家里搬出来的,不沉。”
木盒子是旧的,边角磨得发亮,上面刻着个模糊的五角星。陈阳伸手要接,傅星却往旁边让了让:“我来就行,你帮我扶着车把。”两人并肩往镇上走,周末的路比平时热闹,偶尔有挑着菜筐的村民经过,傅星都会往陈阳那边靠一点,把他往路边让。
走到镇口的供销社时,傅星忽然停下:“等我会儿。”他跑进去,没一会儿拎着两个烧饼出来,递了一个给陈阳:“刚出炉的,夹了咸菜,你尝尝。”烧饼还冒着热气,陈阳咬了一口,酥皮掉在衣襟上,傅星伸手帮他掸掉,指尖蹭过他的衣角,像带着烧饼的温度:“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收音机修理铺在镇子东头,门面不大,门口挂着块“修表修收音机”的木牌。老板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接过木盒子打开,拿出收音机翻来覆去看了看:“线圈松了,还得换个电容,你们下午来取吧。”傅星点点头,从布兜里掏出个小本子记下来,陈阳站在旁边,看着他低头写字的样子——笔尖还是那支缠了毛线的钢笔,阳光落在他的发顶,晃得人眼睛发暖。
从修理铺出来,傅星指了指旁边的书店:“进去看看?上次你说想要本物理习题集。”书店里很安静,木质书架上摆着各种旧书,灰尘在阳光里跳舞。陈阳在书架前翻找,傅星就跟在他身后,偶尔帮他把歪掉的书扶正。找到习题集时,陈阳回头想喊他,却见傅星正站在角落的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旧的《泰戈尔诗集》,指尖摩挲着泛黄的书页。
“你喜欢这个?”陈阳走过去问。傅星吓了一跳,赶紧把书放回书架:“随便看看,你找到了?”陈阳晃了晃手里的习题集,见他目光还落在诗集上,趁他不注意,悄悄把书抽出来,夹在了习题集后面。付账时,老板笑着说:“小伙子眼光好,这本诗集是旧版的,很难得。”傅星愣了愣,转头看陈阳,见他已经付了钱,正把两本书往书包里塞,耳尖一下子红了:“你……”
“刚好我也想看。”陈阳打断他,拎起书包往外走,脚步快了些。傅星跟在后面,没再说话,只是走到阳光里时,忽然伸手帮陈阳理了理书包带:“歪了,勒肩膀。”指尖碰到陈阳的肩膀,像沾了阳光的暖,又很快收了回去。
两人没急着回家,沿着镇街慢慢走。路边有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傅星停下脚步,买了两串,递了一串给陈阳:“山楂的,酸不酸?”陈阳咬了一颗,酸得眯起眼睛,傅星见了,笑出了声,自己也咬了一颗,却没觉得酸,只觉得甜丝丝的,像口袋里揣着的苹果。
走到菜市场时,傅星妈托人带话,让他买把青菜回去。陈阳跟着他在摊位前挑挑拣拣,傅星蹲在那里,手指拨弄着青菜叶子,问摊主:“这个新鲜吗?”摊主笑着说:“刚从地里拔的,你看这根多嫩。”陈阳站在他身后,帮他挡着来往的人,偶尔有人不小心碰到傅星的胳膊,他都会轻轻把傅星往里面拉一点。
买完青菜,傅星忽然想起什么,拉着陈阳往旁边的布店走:“我妈说要给我做条新裤子,让我来扯块布。”布店里挂着各种颜色的布料,傅星在深灰色的灯芯绒前站定,伸手摸了摸:“这个耐脏,适合上学穿。”老板拿过尺子量尺寸,傅星站得笔直,陈阳站在旁边,看着他的背影——灯芯绒的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毛衣。
“你也扯块布吧?”傅星忽然回头问,“你那件外套都磨破了。”陈阳摇摇头:“不用,还能穿。”傅星没说话,等老板剪完布,悄悄跟老板说:“再剪一块跟这个一样的,尺寸按刚才那个小伙子的来。”老板看了看陈阳,笑着点点头。陈阳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只看见傅星付了钱,拎着两块布出来,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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