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醒时,锅里正飘着菜包的香,比葱油饼的焦香更软绵些。天刚亮透,窗台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两枝狗尾巴草,是昨天从河边摘的,穗子毛茸茸的,被晨光染成浅金。他摸出抽屉里的小鱼干——昨晚特意用报纸包了三层,怕受潮黏成块,又翻出块碎花布,是妈妈做秋衣剩下的棉料,软得能攥成一团,想着给小猫当窝垫正好。
帆布包被他摆得整齐:碎花布压在底层,小鱼干放在中间的小兜,最上面是昨天记讲座的新笔记本,边角还带着点油墨的淡味。妈妈端着菜包出来时,见他正擦那块浅灰格子布巾,笑着说:“陈阳那孩子肯定爱吃菜包,白菜猪肉馅的,你上次说他喜欢咸口。”傅星应着,往包里塞了三个菜包,用油纸裹了两层,“我带三个,够我俩吃了。”
出门时青石板路的潮气散了些,鞋底踩上去少了凉感,多了点干爽。老槐树下已经站着陈阳,自行车筐里放着个木盒子——是装过胰子的旧盒,边角用砂纸磨得光滑,没了毛刺。他见傅星过来,先伸手递过个铁家伙:“我爷爷的卡尺,昨天擦了半宿,你看刻度还清楚不?”
傅星接过来,指尖先碰到卡尺的木柄,比老刨子的柄略细,却同样带着常年摩挲的温感,金属卡爪上的锈被磨掉了,露出银亮的底色。“你擦得真干净,比车间里的新卡尺还亮。”他试着捏了捏卡爪,开合很顺,“量小零件肯定准。”
陈阳笑了笑,目光落在傅星手里的碎花布上:“这布软和,小猫肯定喜欢。”他从自行车筐里拎出木盒,“找我爸要的旧胰子盒,比纸壳结实,猫窝能撑得久点,我还在盒底钻了两个小孔,怕下雨积潮。”傅星凑过去看,盒底的小孔钻得整齐,边缘没毛边,“你想得真细,比我光拿块布强多了。”
两人推着自行车往车间走,风里带着田埂的麦香,比河边的青草味更浓些。陈阳忽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玻璃瓶,瓶身是医用酒精的透明壳,里面装着浅黄的液体:“我妈找的煤油,上次看你磨轴承时说缺这个,特意装了一瓶。”傅星接过来,瓶塞封得紧,没漏一点味,“你还记得这个?我就随口提了一句。”“你说的话我都记着。”陈阳说得自然,像在说“今天要整理零件”一样平常,傅星的耳尖却悄悄热了,赶紧把玻璃瓶放进帆布包,指尖碰到里面的菜包,还带着点热乎气。
到零件库时,晨光刚好从铁门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地上投出细长的光带。傅星刚推开门,就听见“喵”的一声轻叫,小黄猫从昨天的木箱后面钻出来,毛被晨光染成浅黄,直奔他的手。傅星赶紧掏出小鱼干,掰了点递过去,小猫叼着就往陈阳的木盒跑,踩得盒底“哒哒”响。
“看来它还记得这盒子。”陈阳把木盒放在铁架下面,那里刚好挡风,他掏出傅星带来的碎花布,铺在盒底,“这样软和,睡着不冷。”傅星蹲在旁边看,小猫吃完小鱼干,蜷进盒子里,尾巴圈着身子,像团小毛球。陈阳也蹲下来,肩膀离傅星的肩膀只有一指远,他的袖子蹭到傅星的胳膊,比晨光暖点:“比昨天胖了点,看来小鱼干没白带。”傅星嗯了一声,余光瞥见陈阳的耳尖,被阳光晒得有点红,像上次小猫蹭他手时,他自己的样子。
今天的活是整理小轴承。李师傅早上来说,要把能转的挑出来按尺寸分类,生锈的先放一边,能修的就修。陈阳拿出卡尺,放在零件堆旁的木桌上:“我爷爷以前分轴承,都按内径算,超过五毫米的归一类,小于的归另一类,这样以后找着方便。”傅星没怎么用过卡尺,手指捏着卡爪,总对不准轴承的内壁,卡爪歪歪斜斜的,量出来的数总不对。
“要这样捏。”陈阳凑过来,右手轻轻覆在傅星的手上,指腹贴着傅星的指节,慢慢调整角度,“卡爪要贴紧轴承内壁,别歪,不然刻度会差很多。”他的掌心比傅星的手暖,带着点煤油的淡味,傅星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跟着陈阳的动作慢慢捏紧卡爪。“看,这样刻度就对齐了,刚好四毫米,归小的那对。”陈阳松开手时,傅星的指尖还有点麻,像沾了阳光的温度,他赶紧拿起下一个轴承,自己捏着卡爪,这次居然对准了。
“你学得真快。”陈阳笑着说,伸手帮傅星把散落的轴承归拢到一起,指尖不小心蹭到傅星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然后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干活,只是傅星分类的速度快了点,陈阳递轴承的动作也轻了点。
整理到一半,傅星摸到个生锈的轴承,攥在手里沉甸甸的,转了转,一点都动不了。“这轴承看着没变形,就是锈住了。”他把轴承递给陈阳,陈阳翻来覆去看了看,“我爷爷的笔记里写过,轴承生锈能用煤油泡,泡软了再用细砂纸磨。”他从帆布包里掏出那瓶煤油,拧开瓶塞,把轴承放进去,煤油刚好没过轴承,“要泡半个钟,趁这时候咱们整理木模吧,昨天刨的那几个还没修毛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