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醒时,灶间已经飘着豆浆的香。天刚亮透,窗玻璃上蒙着层薄雾,他摸了摸床头的搪瓷缸——昨晚特意洗干净的,缸沿还留着点之前盛粥的米香。妈妈正站在灶台前搅豆浆,白瓷锅里的豆浆冒着细泡,“星子,把菜包揣包里,刚蒸好的,凉了就软了。”
傅星应着,从屉笼里拿出两个菜包,用粗布巾裹好。布巾是陈阳上次给的浅蓝格子那块,洗得发白,边角却齐整,他叠布巾时,指尖碰到口袋里的创可贴——昨天去供销社买电池时顺带拿的,陈阳总用刮刀,万一伤了手能用上。
出门时青石板上的露水已经干了,阳光斜斜地照在槐树上,投下细碎的影。傅星老远就看见陈阳,还是靠在自行车旁,帆布包上的浅灰补丁在阳光下泛着软光,他手里攥着节电池,见傅星过来,先伸手碰了碰他手里的搪瓷缸:“豆浆?还热着吗?”
“用布裹了两层,应该还温。”傅星把搪瓷缸递过去,陈阳接过来,掌心贴在缸壁上试了试,眼里带着点笑:“刚好,我早上没喝热水,正渴着。”他顿了顿,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是个旧笔记本,封皮是深棕色的,边角磨得发毛,“昨天收拾工具房时找着的,我爷爷的,里面记着磨零件的法子,你看看能不能用。”
傅星接过来,指尖碰到笔记本的封皮,有点糙,像陈阳爷爷以前磨过的零件表面。“你爷爷的笔迹?”他翻开第一页,里面是用蓝黑墨水写的字,笔画很工整,还画着小小的零件图,图旁边标着尺寸,“这字真好看,比我写的整齐多了。”
“我爷爷以前总说,记工具用法要写清楚,不然下次用就忘。”陈阳挠了挠头,把电池塞进兜里,“先去试收音机,说不定能响。”两人推着自行车往车间走,风里带着玉米地的清香,比昨天的糖糕味更淡些,却更踏实。
到工具房时,晨光刚好从气窗照进来,落在墙角的旧收音机上。陈阳先把自行车靠在门边,走过去拿起收音机,外壳上的“红灯牌”三个字还清晰,就是天线歪得更厉害了点。他小心地把电池装进去,按了按开关——没声音。
“是不是触点松了?”傅星凑过来,看着收音机的电池仓,里面有点锈迹。陈阳点点头,从帆布包里掏出块细砂纸,就是傅星昨天给的那张,“我爷爷说过,电池仓锈了就用细砂纸擦,不然接触不好。”他撕了点砂纸,小心地蹭着触点,傅星在旁边举着气窗透进来的光,指尖偶尔碰到陈阳的手背,有点凉,两人都顿了一下,傅星赶紧移开手,帮着扶稳收音机。
擦完触点,陈阳再按开关,收音机“滋啦”响了一声,接着传出模糊的新闻声。“响了!”傅星眼里亮了点,陈阳赶紧调旋钮,声音渐渐清晰,是本地的新闻,说的是车间要进新机床的事。“真能听!”陈阳把收音机放在窗台上,阳光照在机身上,暖烘烘的,“以后整理工具房,就能听着新闻干活了。”
傅星靠在旁边的架子上,翻着手里的旧笔记本,里面记着不少磨零件的技巧,比如“锉刀要顺着纹路走,力度匀,不然零件起刺”,旁边还画了个小锉刀,标着“顺纹磨”。“你爷爷以前磨零件,是不是都照着这个来?”他指着笔记里的图问,陈阳凑过来看,肩膀轻轻碰到傅星的胳膊,比早上的阳光暖点。
“嗯,我小时候看他磨,总记不住顺纹还是逆纹,他就把这个图指给我看,说记不住就看笔记。”陈阳的指尖落在笔记上,有点糙的指腹蹭过纸页,“后来他退休,我就把笔记本收起来了,昨天收拾架子底层找着的,想着你磨零件时能用上。”
傅星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像抱着块暖玉,“我会好好用的,用完就还你。”他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创可贴,“昨天买电池时看见的,你总用刮刀,万一伤手了能贴。”陈阳接过来,看着创可贴包装上的小花朵,笑了:“你还记着这个,我姐总说我毛手毛脚,容易伤着。”
两人正说着,李师傅推着辆旧机床过来,车身上沾着不少锈,“星子,阳阳,今天把这机床的锈除了,下午新零件要用上它。”李师傅放下机床,递过来两把刮刀,“小心点用,别刮着手。”
陈阳先接了刮刀,试了试刃口,“有点钝,我先磨磨。”他从帆布包里掏出旧锉刀,就是上次给傅星的那把黄铜锉刀,“这个锉刀快,磨刮刀刚好。”傅星凑过去看,陈阳握着锉刀,顺着刮刀的刃口磨,动作很稳,锉刀划过金属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槐树叶。
“你磨刮刀的样子,跟你爷爷真像。”傅星忽然说,陈阳的手顿了顿,眼里带着点软:“他以前磨工具,也是这样,说刃口要磨得匀,不然刮锈时会卡住。”磨完刮刀,他递给傅星一把,“你试试,刃口很利,别碰着。”
傅星接过来,指尖小心地碰了碰刃口,果然很尖,他学着陈阳的样子,蹲在机床旁,开始刮锈。机床的锈有点厚,刮了一会儿,他的手就有点酸,陈阳见了,走过来帮他扶着机床边:“别太用劲,顺着锈的纹路刮,省劲。”他的手覆在傅星扶机床的手上,带着点薄茧的掌心很稳,傅星跟着他的力道刮,果然轻松多了,锈片一片片掉下来,露出里面的金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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