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蔫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的丑态和秦战那番杀气凛然的话语,如同烧红的烙铁,在每个人心头都烫下了深深的印记。工棚里一时间只剩下赵老蔫压抑的抽泣声和油灯燃烧的噼啪声,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秦战没有立刻让赵老蔫起来,也没有再看他。他需要让这份威慑,如同冰冷的刀锋,悬在每个人头顶足够长的时间,才能真正刻进骨子里。他走到工棚中央,那里还堆放着一些尚未整理的矿石和工具,他随手拿起一块沉甸甸的铁矿,在手中掂量着,粗糙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
所有人都沉默着,目光低垂,不敢与他对视,内心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澜起伏。二牛胸膛剧烈起伏,显然余怒未消,瞪着赵老蔫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猴子则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记录木板,仿佛那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黑伯依旧坐在他的角落,佝偻着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偶尔在油灯光晕下闪过一道寒光的眼神,表明他并非无动于衷。
过了许久,久到赵老蔫的哭声都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绝望的颤抖时,秦战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都抬起头来。”
众人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他。
秦战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脸,将手中的矿石轻轻放下。“今天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这些人,能从野狗岭活着回来,能在这里弄出点名堂,靠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自问自答:“不是靠我一个人,也不是靠哪一个人!靠的是我们这十一根指头,紧紧攥在一起,成了一个拳头!外面的刀箭没能把我们打散,难道要因为几句空口白话的银钱,一点虚无缥缈的许诺,就从内部自己烂掉吗?!”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质问:“老蔫糊涂,你们呢?!摸摸自己的良心!若是有人也给你们许下重利,你们会不会也动心?会不会也想着,偷点东西出去,换自己一个前程?!”
这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良心上。不少人下意识地避开了秦战的目光,脸上露出羞愧和反思之色。就连最耿直的二牛,也扪心自问,若真有脱离这苦寒边关、回乡置地的机会摆在面前,自己能否毫不动摇?
“我知道,当兵吃粮,提着脑袋过日子,谁都想过得好点,都想有条后路。”秦战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理解,却又更加沉重,“但你们要想明白!把咱们吃饭的本事卖出去,换来的那点钱,真能让你安享晚年吗?那些大人物,利用完你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灭口!因为他们绝不会允许知道他们龌龊勾当的人活着!”
他走到赵老蔫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老蔫,你以为老钱真会帮你脱了军籍,给你钱财让你回家?他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更悄无声息!到时候,你得到的,只会是荒野里的一具无名尸首!”
赵老蔫浑身剧震,脸上血色尽褪,秦战描绘的场景让他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他之前只被那诱人的前景蒙蔽了双眼,此刻被点醒,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走上一条真正的死路。
“头儿……俺……俺真的知道错了……俺再也不敢了……”赵老蔫再次磕头,这次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更多了发自内心的悔恨。
秦战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单纯的惩罚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反而可能埋下更深的隐患。他需要给赵老蔫,也是给所有人,一个希望,一个更加牢不可破的纽带。
“起来吧。”秦战终于说道。
赵老蔫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犹疑地看着秦战。
“我再说一遍,起来!”秦战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赵老蔫这才颤巍巍地,扶着旁边的木架站了起来,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不敢完全直起腰。
秦战目光转向众人,声音沉静而有力:“赵老蔫犯了错,该罚!他今后的差事,按我刚才说的办!但是——”
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他依然是我们中的一员!只要他从此洗心革面,不再有二心,我秦战,依然认他这个兄弟!我们这些人,依然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生死弟兄!”
这话一出,不仅是赵老蔫愣住了,连二牛、猴子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们以为,以秦战刚才展现的杀伐果断,就算不杀赵老蔫,也必定会将其彻底边缘化甚至驱逐,没想到……
“为什么?”秦战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缓缓说道,“因为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石头!人会犯错,会糊涂!重要的是,知错能改!如果我们因为一个人一时的糊涂,就将他彻底推开,那和我们鄙视的那些冷漠无情的大人物,又有什么区别?!”
他走到赵老蔫面前,拍了拍他沾满灰尘和泪水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老蔫,路是自己选的。是跟着兄弟们,一起搏一个真正看得见、摸得着的将来;还是继续鬼迷心窍,最终死无葬身之地,你自己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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