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逵的警告和老钱的利诱,像两股无形的寒流,让工棚内原本因技术突破而炽热的气氛骤然降温。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沉甸甸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秦战加强了戒备,二牛带着人轮流在工棚外围暗中警戒,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任何风吹草动。猴子将所有记录资料整理得更加缜密,重要的部分甚至用了只有他和秦战才看得懂的简化符号。工棚里,除了必要的技术交流,众人说话都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仿佛隔墙有耳。
然而,外部压力尚可防范,真正让人揪心的,是内部可能出现的裂痕。
赵老蔫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他虽然也偶有抱怨,但干活还算卖力,尤其是在秦战将他从普通戍卒提拔为什内骨干之后,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积极表现。但最近几天,他明显有些神思不属。干活时常常走神,眼神飘忽,时不时会偷偷观察其他人的反应,尤其是秦战和猴子的动向。当别人讨论技术细节或接下来的计划时,他往往沉默地待在角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一次,猴子正在核对一份关于泥料配比的记录,赵老蔫凑过来,装作不经意地问:“猴子,这玩意儿……记这么细,真有用?到时候交上去,人家能看懂吗?”
猴子头也没抬,随口答道:“头儿说了,越细越好,这是咱们的底气。”
赵老蔫“哦”了一声,眼神闪烁了几下,又状若无意地追问:“那……这些记录了咱们所有法子的木板,都放在哪儿啊?可得收好了,别被耗子啃了。”
猴子这才抬起头,看了赵老蔫一眼,瘦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头儿自有安排。”
赵老蔫讪讪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开了。但猴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想起之前秦战让他留意内部动静的吩咐,心里留了意。
这种异常,不止猴子察觉到了。连神经最大条的二牛,也感觉出赵老蔫有点不对劲。
“老蔫,你他娘的这两天咋回事?魂儿让狐仙勾走了?”一次休息时,二牛拍着赵老蔫的肩膀,瓮声瓮气地问道,“搬个矿石都磨磨蹭蹭的,是不是身上不得劲?”
赵老蔫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没……没啥!就是……就是有点累了,对,累了!”他眼神躲闪,不敢看二牛的眼睛。
二牛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也没再多问,只是嘟囔了一句:“累了就歇会儿,别耽误正事。”
秦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没有立刻点破,只是暗中观察。他知道,在巨大的外部压力和利益诱惑下,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赵老蔫本性不算坏,但有些小聪明,也更容易被眼前的利益所动摇。老钱那次来访,恐怕不仅仅是利诱那么简单,很可能已经私下接触过团队里的某些人,而赵老蔫,无疑是最容易被撬动的那个环节。
这天傍晚,天色将暗未暗,工棚里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线在烟雾中摇曳。众人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正准备吃晚饭。秦战注意到,赵老蔫匆匆扒拉了几口粟米饭,便借口肚子不舒服,离开了工棚,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秦战眼神微凝,对坐在旁边的二牛和猴子使了个眼色。二牛会意,放下饭碗,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猴子则挪到秦战身边,低声道:“头儿,他这两天,好几次打听记录存放的地方。”
秦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咀嚼着嘴里干硬的饭粒,味同嚼蜡。他并不完全相信赵老蔫会真的背叛,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需要知道,赵老蔫到底被蛊惑到了什么程度。
时间一点点过去,工棚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大家都在默默吃饭,没有人说话,只有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黑伯坐在他的角落里,拿着一块铁料在打磨,眼神偶尔扫过门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
约莫一刻钟后,二牛回来了。他脸色不太好看,走到秦战身边,压低声音,带着怒气道:“头儿,这王八蛋……他去了营地西头那个废弃的柴房后面!俺躲在暗处瞧见,他跟……跟老钱手下的一个辅兵碰头了!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子!”
果然!
秦战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早有预料,但证实的那一刻,还是让他感到一阵失望和愤怒。
“他们说了什么?”秦战的声音依旧平静。
二牛愤愤道:“离得远,听不太清,就隐约听到什么‘记录’、‘法子’、‘价钱’……还有赵老蔫说什么‘再想想’、‘风险大’……妈的!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猴子在一旁听得脸色发白,紧张地看向秦战。
秦战沉默了片刻,将碗里最后一口饭吃完,然后站起身。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冷得像冰。
“二牛,去把赵老蔫‘请’回来。”他淡淡地说道,“注意,别惊动其他人。”
“诺!”二牛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闻言立刻摩拳擦掌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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