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刀成功的喜悦还未在胸膛里完全化开,吴逵亲兵那一声召唤,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工棚内短暂而宝贵的热烈气氛。所有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秦战,刚刚还激荡着成就感的空气,骤然变得凝重而压抑。
秦战握着刀的手紧了紧,那冰冷坚实的触感传来,让他翻腾的心绪强行镇定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烟火、金属和汗水的熟悉空气,将短刀小心地插入临时用皮革缠绕的刀鞘,挂在腰间。
“我去去就回。”他对众人说道,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猴子,继续整理记录。二牛,带人把这里收拾一下。黑伯……”他看向老匠人。
黑伯挥了挥手,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沉郁,只是眼底深处那簇因成功而点燃的火苗尚未熄灭。“滚吧,老子还得看看这炉子经了这么一遭,还能不能撑下去。”
秦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跟着亲兵走出了工棚。踏出棚门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来自营地其他角落的、那些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似乎变得更加密集和**灼热**。仿佛有许多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他们这个小小角落的动静。新刀淬火时那声剧烈的“嗤啦”声,以及随后二牛他们压抑不住的欢呼,显然没有逃过这些耳朵。
他目不斜视,步伐沉稳地走向吴逵的营房,腰间的短刀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撞击着皮甲,发出细微而坚实的“嗒、嗒”声,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营房内,吴逵正背对着门口,看着墙上那幅简陋的边关防务图。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秦战腰间那柄形制明显不同于制式兵器的短刀上。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百将。”秦战抱拳行礼。
“嗯。”吴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踱步到案几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听说……你们那边,动静不小?”
“回百将,只是日常试制,偶有所得。”秦战回答得滴水不漏。
“偶有所得?”吴逵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能让整个营地都侧目的‘所得’,恐怕不简单吧。”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秦战,你我皆是军人,有些话,我便直说了。”
“百将请讲。”
“两个月之期,已过大半。”吴逵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秦战身上,“营里关于你们的风言风语,就没断过。有人夸你是天纵奇才,也有人骂你哗众取宠,更有人……已经把状告到我这里,甚至可能已经捅到了上面!”
他的手指重重敲了一下桌面:“说你聚众营私,罔顾军纪,沉迷奇技淫巧,动摇军心!”
这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虽在意料之中,却依旧让秦战心头一凛。他知道会有人眼红,会有人使绊子,却没想到动作这么快,罪名扣得这么狠。
“卑职一心只为强军,所作所为,皆在营规之内,亦曾向百将报备。”秦战不卑不亢地回应。
“我知道!”吴逵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老子要是不信你,早把你扔去斥候队喂狼了!但现在的问题是,很多人不信!上面的人,也未必全信!”他站起身,走到秦战面前,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警告,“你弄出的那些东西,是好是坏,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但在有些人眼里,它就是一块肥肉!一块能让他们升官发财、或者打击异己的肥肉!”
他盯着秦战的眼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等着你出错,等着你把‘功劳’……或者‘把柄’,亲手送出去!”
秦战沉默着,他能感受到吴逵话语中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警告,或许,也有一丝身处其位不得不有的权衡。
“卑职明白。”他沉声道,“卑职会谨言慎行,如期完成交割。”
“交割?”吴逵冷笑一声,“交割之后呢?你以为把东西交上去就万事大吉了?幼稚!”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地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现在就是那棵最招风的树。两个月后,无论成败,你都注定不得安宁。成了,有人想摘桃子,想控制你;败了,更有人想踩着你往上爬!”
这话如同重锤,敲在秦战心上。他何尝不知?只是以前还存着一丝侥幸,此刻被吴逵赤裸裸地揭开,更觉前路艰险。
“多谢百将提醒。”秦战深吸一口气,“卑职……自有计较。”
吴逵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依旧平静坚定,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小子,心性确实非同一般。
“你好自为之吧。”他挥了挥手,“回去吧。记住,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尽量低调,别再闹出太大动静。还有……”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秦战腰间的刀,“这东西,藏好了,不到万不得已,别拿出来显眼。”
“诺。”秦战应道,行礼退出了营房。
走出营房,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秦战眯了眯眼,感觉后背凉飕飕的,那是刚才惊出的冷汗。吴逵的话,像一阵寒风,吹散了他因为技术突破而产生的些许乐观,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所处环境的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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