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经过“炒炼”、闪烁着银灰色光泽的铁块,如同被赋予了新的生命,静静地躺在石板上,散发着灼人的余热。工棚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它身上,之前的兴奋和激动渐渐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的、近乎虔诚的期待。
接下来,是关键的一步——将这团初步提纯、性质改善的金属,锻造成器。
“黑伯,”秦战看向老匠人,语气郑重,“接下来,看您的了。”
锻造,是黑伯浸淫数十年的领域,是他的绝对主场。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工棚一角那个简陋却结实的铁砧前,将手中的铁钳紧了紧。他那双布满老茧和烫疤的手,在这一刻显得异常稳定。
他用铁钳夹起那块尚有余温的铁块,放到了铁砧上。铁块与冰冷的铁砧接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火!”黑伯沉声道。
二牛立刻将旁边一个小型锻炉的炭火拨弄得更加旺盛,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空气。
黑伯将铁块重新放入锻炉中加热。这一次,他控制着火候,不再追求极致的熔化,而是让铁块均匀地受热,达到一种适合锻打的、亮红色的状态。
当铁块再次被夹出,通体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亮红色光芒时,黑伯动了。
他左手稳稳握住铁钳,控制着铁块的位置和角度,右手抡起一柄沉重的铁锤。
“铛——!”
第一锤落下!声音沉闷而有力,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耀眼的火星如同受惊的萤火虫,四处飞溅,在昏暗的工棚里划出一道道短暂的亮痕。
铁块在重击下微微变形。
黑伯的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手中的铁锤和那块灼热的金属。他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每一锤都带着数十年积累的经验和力量,精准地落在需要的地方。
“铛!”“铛!”“铛!”
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工棚内回荡,如同原始而有力的战鼓。亮红色的铁块在锤击下不断延伸、变形,表面的氧化皮层层剥落,露出底下更加致密、闪烁着银灰色光泽的金属肌理。高温和剧烈的塑性变形,仿佛在赋予这块金属新的灵魂。
秦战和其他人屏息凝神地看着。他们能看到,这块被“炒”过的铁,在锻打过程中展现出了与普通生铁截然不同的特性。它没有轻易开裂,而是像一块柔韧的面团,在黑伯的锤下听话地改变着形状,展现出良好的延展性和韧性。
汗水从黑伯花白的鬓角渗出,顺着深深的皱纹滑落,滴在灼热的铁块上,瞬间化作一缕白汽。他的手臂稳定如山,每一次挥锤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却又控制得妙到毫巅。
时间在一声声敲击中流逝。铁块逐渐被锻打延展,初步呈现出一把短刃的雏形——刀身狭窄,略带弧度,刀背厚实,刃口部分在锤打下渐渐变薄。
当刀胚基本成型,黑伯将其再次投入炉火中加热,进行“淬火”前的最后准备。他需要让刀胚整体达到一个特定的、均匀的温度。
这一次,他加热的时间更长,更加小心翼翼。他紧紧盯着刀胚的颜色变化,从暗红到亮红,再到一种接近橘黄的色泽……
就是现在!
黑伯猛地将通红的刀胚夹出,以极快的速度,将其刃口向下,猛地浸入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桶冰冷的、略带浑浊的井水中!
“嗤——啦——!!!”
一声剧烈而悠长的汽化声响彻工棚!大团大团的白色水汽猛地爆开,如同云雾般瞬间弥漫,将黑伯的身影都笼罩其中!一股强烈的、带着铁腥味的热风扑面而来,让靠近的人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淬火!这最关键的一步,决定着这把刀最终的硬度和性能!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那团翻涌的白汽。
水汽渐渐散去。
黑伯将刀从水桶中提起。
一把形态古朴、还残留着淬火后高温与冷水激烈对抗痕迹的短刀,呈现在众人面前。
刀身不再通红,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略带蓝色的金属光泽(回火色),那是急速冷却后表面形成的氧化膜。刀身笔直而狭长,线条流畅,带着一种冷兵器特有的、简洁而致命的美感。与之前那些粗糙的铁锭、甚至与普通的青铜兵器相比,它都显得格外不同。
工棚里鸦雀无声。
成功了?还是……
黑伯没有说话,他用一块粗布擦拭掉刀身上残留的水渍,然后走到铁砧前。他拿起那把短刀,仔细检查着刃口和刀身,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刀身。
“嗡……”
一声清脆而悠长的金属颤音响起,如同琴弦被拨动,久久不散。这声音,远比敲击生铁时那种沉闷短促的声响要清越得多!
黑伯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又拿起一把之前修复好的、质量尚可的青铜短剑,将新打造的刀与青铜剑的刃口轻轻相碰。
“铮!”
一声轻响,青铜剑的刃口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细小的缺口!而新刀的刃口,却毫发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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