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与其说是天亮,不如说是灰色的光线勉强挤进了烽燧,驱散了最深沉的黑暗,却带不来丝毫暖意。昨夜的雨雪停了,但阴云依旧低垂,湿冷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渗透进每一寸肌肤。
秦战是被冻醒的,也是被身上依旧半湿不干的衣物那黏腻冰冷的触感给难受醒的。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白的余烬,散发着淡淡的烟火气。士兵们横七竖八地蜷缩在周围,鼾声夹杂着因为寒冷而不自觉的磨牙声和呻吟。
他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四肢,关节发出生涩的“嘎巴”声。轻轻起身,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走到门口,向外望去。野狗岭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晨雾中,枯草、废墟、远山,都像是被洗褪了颜色,只剩下绝望的灰。风小了些,但依旧刺骨。
新的一天,生存的挑战依旧,甚至更加严峻。
他回到烽燧内,用力拍了拍手,声音在空旷的塔楼里显得格外响亮:“都起来了!活动活动,别躺着了,越躺越冷!”
士兵们被惊醒,一个个睡眼惺忪,呵欠连天,不情愿地爬起来,动作僵硬得像是一群提线木偶。抱怨声不可避免。
“嘶……冷死了……”
“这鬼地方,比冰窖还冷……”
“啥时候是个头啊……”
秦战没有理会这些抱怨,他知道,必须立刻给这些人找点事做,让身体和脑子都动起来,否则士气很快就会彻底垮掉。
“二牛,带两个人,重新把火生起来,烧热水。赵老蔫,检查一下我们的粮食还剩多少。猴子,带两个人去外面看看,有没有能引火的干柴,顺便检查一下周围的情况,注意安全!”
命令下达,队伍再次运转起来,虽然缓慢而滞涩。
秦战自己则走到那几袋灰白色黏土旁边,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因为之前的雨水和自身的潮气,摸起来依旧冰凉湿滑。他用力捏了捏,感受着它的可塑性。
“柱子,你的脚好点没?”他转头问那个年纪最小的兵。
柱子正龇牙咧嘴地试图把破烂的草鞋套在肿胀的脚上,闻言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回……回什长,好……好点了,就是……就是还有点疼,走路不利索。”
“嗯。”秦战点了点头,“今天你不用干重活。去找点水,把这些泥巴和起来,要均匀,不能太稀也不能太干,就像……就像娃儿耍的尿泥那样,明白吗?”
“尿……尿泥?”柱子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其他正在忙碌的士兵也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什长这是真要带着大家玩泥巴?
“对,就是尿泥。”秦战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先和一袋试试。”
柱子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听话地一瘸一拐去找水了。军营里等级森严,什长的命令不容置疑,哪怕这个命令听起来如此荒唐。
**“尿泥”作业与众人疑虑**
当柱子真的用一个破陶盆,开始吭哧吭哧地和起那一大团灰白色的黏土时,场面显得更加诡异了。泥巴被水浸润后,散发出一股特有的土腥气,黏糊糊的一团,怎么看都和“坚固”、“防御”扯不上关系。
赵老蔫一边清点着所剩无几的粮食,一边忍不住低声嘀咕:“玩泥巴……这能挡得住蛮子的刀?我看是脑袋被冻坏了吧……”
他的话引起了周围几个士兵的窃窃私语和隐晦的赞同。就连对秦战最为信服的二牛,看着那盆泥巴,也挠了挠头,一脸困惑。
秦战将这一切听在耳中,看在眼里,但他没有解释。解释不通,只能用事实说话。他走到柱子身边,指导着他和泥的技巧:“水慢慢加,用力揉,把里面的气泡挤出来,对,就这样……”
他自己也挽起袖子,伸手进去,感受着泥巴在指缝间流动的冰凉黏腻的触感。这感觉让他想起前世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玩泥巴的日子,只不过那时的泥巴只是为了乐趣,而现在的泥巴,却关乎生死。
他需要测试。光靠阴干和简单的烘烤,强度远远不够。他需要更高的温度,需要……烧制。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堆重新燃起的篝火上。直接用火烧?不行,温度无法控制,泥坯会开裂。他需要一个小型的、可以集中热量的窑。
他站起身,开始在烽燧底层寻找合适的材料和位置。最终,他选择了一处相对背风、靠近墙壁的角落。他让士兵们搬来一些较大的石块,垒砌成一个简易的、留有通风口和投柴口的圆形小空间,内部空间不大,刚好能放进去几个他让柱子顺便捏成的、巴掌大小的泥坯。
“头儿,你这又是弄啥咧?”二牛看着那个丑兮兮的石头堆,终于忍不住问道。
“做个炉子,烧点东西。”秦战言简意赅,开始往里面添加细小的干柴。
点火,鼓风(用皮囊改造的简易风囊),浓烟从通风口冒出,呛得人直流眼泪。小小的石炉内,火焰开始升腾,温度逐渐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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