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术赤在李凤瑶那里碰了个硬钉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却不好再于言语上纠缠,只得将满腹的羞恼强行压下,转而进行下一个环节——呈献“贺礼”。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几分使臣应有的“庄重”,只是那鹰目中闪烁的寒光,依旧泄露着他内心的不忿。
他朝身后一名副使略一颔首,那副使立刻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鎏金木盒,快步上前。那木盒做工颇为精美,盒身雕刻着繁复的北狄狼纹,边角包着亮闪闪的金箔,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带着一股暴发户似的张扬,与中原器物含蓄内敛的美感格格不入。
“尊贵的大夏皇帝陛下,”兀术赤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却依旧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倨傲,“此乃我北狄圣地——万年雪山之巅,汲取日月精华所孕育的‘夜明宝珠’!此珠置于暗室,可自发毫光,璀璨夺目,象征着可汗对陛下如日月般崇高的敬意,以及对大夏国运光明永昌的祝福!”他一边说着,一边亲手打开了盒盖。
殿内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深紫色的绒布衬垫上,果然安置着一颗龙眼大小、浑圆莹白的珠子,表面光滑,乍一看去,倒也宝光隐隐,颇有几分不凡的气象。一些未曾见过多少世面的官员和女眷,甚至发出了低低的惊叹声。
皇帝萧琰端坐龙椅,目光淡淡地扫过那所谓的“夜明珠”,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依照礼节,微微颔首,示意内侍上前接收。
就在大太监李德全迈步欲上前接过木盒时,一直静立席间的李凤瑶,却再次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陛下,且慢!”
这一声,再次将全场的注意力拉到了她的身上。众人皆是不解,难道这李小姐连北狄献礼也要阻拦?
李凤瑶不待皇帝发问,已快步走出席位,来到御阶之下,对着皇帝躬身一礼:“陛下,北狄人狡诈,其心难测。往日边关互市,便常有以次充好、夹带私货之举。此物既号称国礼,更需谨慎查验,以防其中暗藏玄机,亵渎天颜,危及圣驾!”
她这番话合情合理,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吴奎通敌、北狄使者言语挑衅之后,更显得必要。萧琰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点了点头:“准。”
兀术赤脸色微变,强笑道:“这位小姐未免太过小心!此乃我北狄国礼,岂会……”
李凤瑶根本不理他的辩解,径直走到那捧着木盒的副使面前。那副使身材高大,眼神凶悍,见她靠近,下意识地想将盒子往后缩,却被李凤瑶一道冰冷的目光定住。她没有去碰那颗夜明珠,而是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了木盒边缘,那看似随意搭放的位置,恰好是盒盖与盒身连接处的鎏金包角内侧。
她的指尖细腻,与粗糙冰冷的金属形成鲜明对比。只见她指尖微微用力,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目光锐利如鹰,仔细审视着盒身每一处细微的纹理和接缝。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她的动作,连萧战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既信任又难免紧张。
兀术赤的额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突然,李凤瑶的手指在某个极其隐蔽的、与周围纹路几乎融为一体的微小凸起上停顿了一下。她眸中寒光一闪,指尖灌注上一股巧劲,不是去抠,而是以一种特殊的角度和力道,对着那凸起向侧下方猛地一按一掰!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机括弹动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
紧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看似浑然一体的鎏金木盒底部,竟然弹开了一个薄如蝉翼、制作得极为精巧的夹层!一片卷成细筒、颜色泛黄的羊皮纸,从夹层中滑落,“啪”地一声,掉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
全场哗然!
真……真有夹层!
兀术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恐慌,他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前去抢夺,却被两名反应迅速的殿前侍卫立刻上前一步,拦在了原地。
李德全不用皇帝吩咐,早已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张羊皮纸,检查无异后,双手呈送到御案之上。
皇帝萧琰的脸色,已然彻底沉了下来。他伸手展开那卷羊皮纸,目光扫过其上书写的内容。起初是面无表情,随即,眉头紧紧锁起,眼中的怒火如同实质般开始凝聚、升腾!那握着羊皮纸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
“好!好个北狄!好个‘英明神武’的可汗!”萧琰猛地将那张羊皮纸拍在龙案之上,发出的巨响震得殿内众人心头一跳!他霍然起身,胸膛因震怒而剧烈起伏,帝王之威如同泰山压顶般笼罩整个麟德殿,声音冰寒刺骨,带着滔天的怒意,“竟敢将如此歹毒算计,送到朕的眼前!尔等是真当我大夏无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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