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烟带着股子甜腥气,丝丝缕缕往鼻子里钻。哑巴屏住气,身子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手里那硬饭团攥得死紧,眼睛在黑暗里亮得瘆人。
牢门外,细微的脚步声又响了一下,像是在试探。接着,是极轻的金属刮擦声,不是钥匙,倒像是……铁丝之类的东西在拨弄门锁。
不是官府的人。官府灭口,用不着这般鬼祟,更不会用这江湖下三滥的迷烟。也不是“过山风”,土匪没这份耐心和手艺。
“咔哒。”
一声轻响,牢门的铁锁竟被拨开了。门轴发出极其细微的“吱呀”声,一道黑影如同狸猫,闪了进来,反手又将门虚掩上。
借着高窗漏下的一点点微光,哑巴看清了来人。个子不高,一身夜行衣裹得紧趁利落,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那人进来后,并不急于靠近,而是先扫了一眼角落的哑巴,见他似乎“昏迷”,便迅速蹲下身,开始在哑巴铺位的草堆里摸索起来。
他在找东西。
哑巴心里雪亮。这人不是来救他,也不是来杀他,是冲着他身上某样东西来的。是那块玉?还是……别的什么?
那人摸索得急切,草屑窸窣作响。片刻,他动作一顿,似乎从草堆深处摸到了什么,正要抽出。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原本“昏迷”的哑巴猛地动了!他如同蛰伏的猎豹骤然暴起,被铁链束缚的双脚猛地蹬地,整个身子借着这股力道狠狠撞向那黑衣人!同时,握着硬饭团的手,指关节凸起,精准狠辣地砸向对方颈侧的要害!
这一下变故太快,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哑巴竟是装的,而且如此悍猛!他仓促间抬手格挡,“砰”地一声闷响,哑巴的手砸在他小臂上,黑衣人痛哼一声,手里的东西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墙角黑暗里。
黑衣人反应极快,受袭之下不退反进,另一只手并指如刀,直戳哑巴肋下旧伤!哑巴侧身避过,铁链哗啦作响,限制了他的动作。两人在这狭小的牢房里,无声地缠斗起来,拳脚往来,招招凶险,却都极力控制着不发出大响动。
哑巴肩伤崩裂,鲜血浸透布条,动作稍滞。那黑衣人觑准空档,一记刁手扣向哑巴咽喉!哑巴不闪不避,任由他扣住,同时膝盖猛地向上顶去!
“呃!”黑衣人腹部遭受重击,闷哼一声,手上力道不由得一松。哑巴趁机挣脱,一头撞向对方面门!
黑衣人被撞得眼冒金星,踉跄后退,知道今夜难以得手,更怕惊动狱卒,不敢恋战,虚晃一招,身形一扭,便如泥鳅般滑出牢门,瞬间消失在黑暗的通道里。
哑巴没有追,也追不了。他扶着墙壁剧烈喘息,肩头鲜血汩汩流出,在地上积了一小滩。他走到墙角,摸索着,捡起了那黑衣人掉落的东西——不是他的玉,而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木牌,质地坚硬,边缘光滑,上面似乎刻着些模糊的图案,黑暗中看不真切。
他将木牌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这黑衣人是谁?为何来找这块木牌?这木牌又是什么来路?
牢房外传来狱卒被惊动的喝问声和脚步声。哑巴迅速将木牌塞进怀里,重新躺回草堆,闭上眼睛,装作从未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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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夜色下,惠民药局。
陈渡躺在一张硬板床上,依旧昏迷不醒,脸色比前两日更差了些,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一个穿着药童衣裳的半大孩子,正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炉子上的药罐,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窗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如同夜枭。那黑影在陈渡病房的窗外停留了片刻,一双锐利的眼睛透过窗纸的破洞,仔细打量着床上的陈渡,以及他露在薄被外,包扎着厚重布条的胸膛。
看了半晌,黑影微微摇头,似乎有些失望。他身形一动,正要离开,忽然耳朵微动,听到药局前院传来些许动静——是巡夜的更夫,还是官府的暗哨?
黑影不再迟疑,身形一矮,融入更深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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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客栈。
德安悄无声息地回到上房,对正在灯下看书的胤祥低声道:“王爷,药局去过了。那人伤得极重,只剩一口气吊着,不像能藏住事的。属下看了他的伤,是旧伤崩裂,加上失血过多,还有……似乎用了些不对症的虎狼之药,伤情反而被拖重了。”
胤祥放下书,眼神没什么波动:“张县令倒是‘用心’了。”
“牢里那边,”德安继续禀报,“刚得了信儿,一刻钟前有人夜探大牢,身手利落,像是江湖上的人,和目标交了手,没讨到便宜,跑了。”
“哦?”胤祥这才提起点兴趣,“冲着那哑巴去的?”
“不确定。但哑巴似乎藏了什么东西,来人是为寻物。咱们的人离得远,没看清具体。”
胤祥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个哑巴,引来官府招安,土匪追杀,现在又有江湖人夜探……这落马集,真是庙小妖风大。”他沉吟片刻,“那块木牌,查清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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