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孩子消失在那黑暗中时,庙门“轰”一声被彻底撞开,十几个手持钢刀、火把的土匪涌了进来,将哑巴和那个受伤的眼线团团围住。
火把照亮了哑巴染血的身形和沉静的脸。他手中只剩那柄短刀,冷冷地看着围上来的土匪。
土匪们一时竟被他这气势所慑,没敢立刻上前。
那粗嘎声音的主人,一个脸上带着长长刀疤的汉子,排众而出,打量了一下哑巴,又踢了踢地上嚎叫的眼线,骂道:“没用的东西!”
他看向哑巴,咧开一嘴黄牙:“好身手!可惜跟错了人。爷是黑云寨的‘过山风’,小子,降了吧,跟爷上山,保你吃香喝辣!”
哑巴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身后洞开的庙门外,那漆黑的山林。他知道,老船公他们还没跑远。
他缓缓抬起短刀,横在身前。
“过山风”脸色一沉:“找死!”
众土匪发一声喊,挥刀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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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山下县衙后堂。
张县令没睡,正在灯下看一份刚送来的邸报。赵师爷垂手站在一旁。
“……这么说,人让‘过山风’截住了?”张县令眼皮没抬。
“是,老爷。按您的吩咐,消息递过去了。这会儿,想必正在山里热闹着呢。”赵师爷赔着笑。
张县令“嗯”了一声,手指点着邸报上一行字:“豫省流寇窜入鲁境,沿途裹挟甚众,各州县当严密防范,一体截拿……”
他放下邸报,揉了揉眉心:“这伙人,来得巧啊。‘过山风’若是得手,把人往山里一藏,倒是省了咱们的事。若是失手……让王捕头明天一早,带齐人马,以剿匪、清查流寇之名,进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个哑巴,还有那个受伤的,务必拿到。”
“嗻!”赵师爷心领神会,这是要摘桃子,也要灭口。
“还有,”张县令忽然压低了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京里来了消息,说是……有位贵人,不日可能要途经咱们这地界,去南边办差。吩咐下来,要‘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赵师爷浑身一凛,腰弯得更低了:“小的明白,明白!定将山里山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绝不敢惊了贵人车驾!”
张县令挥挥手,赵师爷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堂内只剩下张县令一人。他吹熄了灯,坐在黑暗里,只有窗外一点微光映出他模糊的轮廓。这小小的落马集,山里的土匪,逃难的流民,还有那不知来路的京城贵人……像一堆乱麻,缠在了一起。
他只觉得,这县令的椅子,越来越烫屁股了。
而远在京城,深宫大内。
一盏孤灯,照亮一双保养得极好的手,正在缓缓展开一幅画卷。画上,是烟波浩渺的运河,帆影点点。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殿中响起:“……这么说,东西,可能顺着水,流到那边去了?”
阴影里,有人恭敬回应:“是,奴才查访多年,线索时断时续,最后指向……鲁西一带。尤其是,运河沿岸。”
那双手轻轻抚过画卷上的河水,指尖在某处码头轻轻一点。
“查。不惜一切代价。”
“嗻。”
灯花爆了一下,殿内复又归于沉寂。只有那运河的水,在画上,无声地流淌着,仿佛承载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流向命运交织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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