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回头,惊恐地看向陈渡。陈渡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黑暗中,他那双眸子竟亮得有些吓人。他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手按在胸口,那膏药下的冰凉,似乎又开始隐隐搏动。
“抄……家伙。”他嘶哑地对三娘说,目光扫向船舱角落里,那根老船公用来顶棚子的粗木棍。
三娘心一横,放下丫蛋,抓起那木棍,手却抖得厉害。
岸上的黑影已逼到近前,当先一个疤脸汉子,狞笑着喊道:“船里的!识相的,自个儿滚出来!爷们儿只要钱,不要命!”
话音未落,那伙人已冲到水边,伸手就要来抓缆绳。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原本平静的水面下,猛地窜出一个人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船头!那人一身水靠,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眼睛,手中一道乌光闪过,最前面那个伸手抓缆绳的混混,便惨叫一声,捂着手腕跌倒在地,指缝间鲜血淋漓!
是哑巴!
他竟然一路潜泳,跟到了这里!
哑巴的出现,让岸上那伙混混吃了一惊,动作不由得一滞。哑巴却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身形如电,手中短铁钎或点或刺,专攻下盘关节,只听得“咔嚓”、“哎哟”几声,又有两个混混抱着腿倒在地上哀嚎。
剩下的几个见状,又惊又怒,挥舞着棍棒扑了上来。哑巴在狭窄的船头辗转腾挪,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竟是以一敌众,不落下风。
三娘在舱里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陈渡却趁着这混乱,猛地抓起那根粗木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船帮水下猛地一捅!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似是撞到了什么。
紧接着,船身猛地一晃,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水下顶了一下!
岸上正与哑巴缠斗的几个混混,脚下本是松软的河滩,被这船身带动的水浪一冲,顿时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哑巴抓住机会,短铁钎连闪,又放倒了两个。
那领头的疤脸汉子见势不妙,怪叫一声:“风紧!扯呼!”招呼着还能动的同伴,连滚带爬地拖起地上受伤的,狼狈不堪地逃入了黑暗之中。
哑巴没有追赶。他站在船头,胸口微微起伏,蒙面的黑布下,目光冷冷地扫视着岸上,确认再无危险,这才转身,看向舱内的陈渡和三娘。
三娘这时才看清,哑巴的肩头,衣衫破裂,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渗着血。她惊呼一声,忙想去找伤药。
哑巴却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他走到陈渡身边,蹲下身,看了看他。
陈渡靠着棚壁,方才那一捅似是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脸色白得如同金纸,呼吸也变得极其微弱,只有胸口那膏药下,一丝执拗的冰凉,还在顽强地证明着他的生机。
哑巴伸出手,探了探陈渡的鼻息,眉头紧紧锁起。
这时,岸上传来脚步声,那老船公提着个小布包,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看到船头站着的哑巴和船里的情形,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这……这是咋回事?!”他惊问道。
哑巴转过身,那双寒星般的眼睛,冷冷地盯住了老船公。
老船公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连连摆手:“不……不关我事!我就是去弄点吃的,真不知道那些杀才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哑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那目光像是能穿透人心。
老船公被他看得冷汗直流,噗通一声跪在船头,带着哭腔道:“好汉饶命!老汉我就是个撑船的,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害你们啊!定是……定是码头上有人瞧见你们上了我的船,去报了信,那些泼皮想趁机捞点油水……”
哑巴又盯着他看了半晌,眼中的厉色才渐渐褪去。他指了指陈渡,又指了指下游方向。
老船公会意,忙不迭地点头:“走!这就走!连夜走!我知道个地方,僻静,能躲几天!”
他爬起来,也顾不得那点吃食了,解了缆绳,抄起木槽,用力一划。破船调转头,不再停留,顺着漆黑的河道,向着下游那未知的黑暗中,疾驰而去。
槽声欸乃,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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