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地下溪流哗哗作响,在这寂静了不知多少年的地底洞窟中,如同仙乐。那点点发光的飞虫,如同摇曳的绿色星子,在氤氲的水汽间翩跹,给这绝望的旅程带来了一丝虚幻的生机。
众人围坐在溪边,贪婪地补充着水分,清洗着连日来积攒的污垢与血污。清冽的泉水滑过干涸的喉咙,滋润了几乎冒烟的肺腑,也稍稍冲刷掉了心头的惊悸。连一直精神萎靡的孟婆婆,都多喝了几口水,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光。
陈渡靠在石头上,任由钟伯用湿润的布条擦拭他胸前背后的伤口。冰冷的泉水刺激着皮肉,带来短暂的清明,但内里的虚弱和胸口的闷痛,如同跗骨之蛆,并未远离。他闭着眼,耳中是欢快的水声,脑海中却不断闪过那祭祀石窟里的累累白骨,以及裂隙中吹出的、带着腥气的阴风。
“石髓”……地脉……这些观测者留下的词语,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他们沿着这条看似带来生机的溪流,真的能逃离这纠缠不休的噩梦吗?还是仅仅从一个绝境,走向另一个未知的险地?
一刻钟的休息短暂得如同眨眼。
“走吧。”陈渡睁开眼,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停留越久,体力消耗越大,变故也可能越多。
老鱼头率先站起身,重新点燃一支火把(他们从黑蝰手下那里得来的火把也所剩无几了),走向溪流奔涌而出的那个洞口。洞口不大,需弯腰才能进入,里面是一条被水流冲刷得相对光滑的天然隧道,仅容一人通行。
“跟紧点,小心脚下滑。”老鱼头回头叮嘱了一句,便钻了进去。
一行人再次排成一列,沿着溪流,深入这条新的通道。隧道内水声隆隆,掩盖了其他声响,空气湿润而清新,带着溪水特有的甜腥气息。洞顶不时有水滴落下,冰凉刺骨。两侧的岩壁湿滑,长满了深色的水苔。
这条水路隧道比之前的人工疏导渠更加曲折,时而宽阔,时而狭窄,有时甚至需要涉水而行,冰冷的地下水瞬间淹没到膝盖,刺骨的寒意让人牙齿打颤。陈渡被钟伯和李老汉几乎是抬着走过水深的地方,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浸透了水的破布,每一次被冰冷的溪水冲击,意识都仿佛要离体而去,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死死拽住。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了一丝不同于水声的、微弱的光亮!不是火把的光,也不是发光苔藓或飞虫的幽光,而是一种……灰白色的、仿佛从外界透进来的天光!
“光!有光!”走在中间的李二狗第一个激动地喊了出来,声音在隧道里激起回响。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疲惫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驱散了几分。他们加快脚步,向着那光亮处奔去。
光亮越来越明显,隧道也开始向上倾斜,并且逐渐变得宽阔。终于,他们冲出了隧道口,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穹窿般的天然溶洞,洞顶极高,布满了倒悬的钟乳石。而那灰白的光源,正是从溶洞一侧极高的岩壁裂缝中透下来的!虽然只是微光,甚至看不清外面的天色,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穿行了如此之久后,这无异于神迹!
“是……是天光!”三娘仰着头,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她紧紧抱着丫蛋,“丫蛋,我们看到天了!看到天了!”
丫蛋也好奇地仰着小脸,看着那从未见过的、灰蒙蒙的“天”。
溶洞内空气流通,带着外界草木和泥土的清新气息,与地底那腐朽、硫磺的味道截然不同。脚下是松软的沙土地,生长着一些喜阴的蕨类和苔藓。那条地下溪流在这里汇入了一个不大的、清澈见底的水潭,然后又从水潭另一侧的一个缺口流走,不知去向。
这里,像是一个通往外界的中转站。
“我们……我们是不是出来了?”李二狗激动得语无伦次,就要往那透光的裂缝下面跑。
“别急!”老鱼头一把拉住他,神色依旧警惕,“看看情况再说!”
他举着火把,仔细打量着这个溶洞。溶洞很大,除了他们出来的这个溪流洞口和那透光的裂缝,似乎还有几个黑黢黢的、不知通往何处的其他洞口散布在周围。而在水潭边,他发现了一些杂乱的脚印,以及一些熄灭未久的篝火灰烬!
“这里有人来过!而且不止一拨!”老鱼头蹲下身,检查着灰烬和脚印,脸色凝重,“脚印很杂,有新有旧……”
刚刚升起的狂喜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有人来过,意味着这里并非绝对安全,甚至可能……是某些人经常活动的区域。
陈渡被搀扶着坐到水潭边一块干燥的石头上,他喘息着,观察着这个溶洞。那透光的裂缝很高,陡峭光滑,几乎无法攀爬。而其他的洞口……
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较大的洞口,洞口边缘的岩石上,似乎刻着一个模糊的标记。那标记的形状,让他心头猛地一跳——那是一个简化的、与河图石上某个符号极其相似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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