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导渠内阴暗潮湿,火把的光芒顽强地对抗着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浓重黑暗。脚下的路面不再平整,布满了碎石和塌陷的坑洼,两侧墙壁上那些古老的防水涂层大多剥落,露出后面粗糙的岩石本体,一些地方还渗着冰冷的、带着锈红色的水珠,在火光照耀下如同凝固的血泪。
空气里那股阴冷的、类似硫磺却又更加刺鼻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吸入肺中,带着一种轻微的灼烧感,让人喉咙发干,头脑也有些昏沉。
“这气味……不对劲。”钟伯皱着眉,用衣袖掩住口鼻,他是郎中,对气味尤其敏感,“像是……某种矿物燃烧,又混杂着……腐朽的东西。”
老鱼头举着火把,仔细察看着墙壁上渗出的锈红色水渍,用指尖蘸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又捻了捻,脸色凝重:“是铁锈,还有……别的,说不上来,带着股腥气。”
陈渡被两人搀扶着,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他们身上,几乎是被拖着前行。他闭着眼,节省着每一分力气,但胸口的闷痛和那无处不在的阴冷气息,让他无法真正休息。他能感觉到,这渠道并非死寂,那诡异的气息如同活物,正从渠道的更深处,顺着岩石的缝隙,丝丝缕缕地弥漫上来。
又向前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渠道开始出现岔路。一些更狭窄的、似乎是被水流冲击出来的天然孔洞出现在主渠道两侧,黑黢黢的,不知通往何方,那股阴冷的气息正是从这些孔洞中涌出得更为强烈。
“走哪边?”李二狗看着那些如同怪兽鼻孔般的孔洞,声音发颤。
老鱼头看向陈渡。陈渡勉强抬起眼皮,目光扫过那些岔路。他注意到,主渠道的地面上,隐约还能看到一些人工开凿时留下的、指向同一个方向的模糊凿痕。而那些天然孔洞周围,则布满了更多的锈红色水渍和某种滑腻的、暗绿色的苔藓。
“顺着……主渠……”陈渡声音微弱,但很肯定。观测记录中提到的是人工开凿的疏导渠,这些天然孔洞,更像是地脉能量自然逸散形成的裂隙,危险且未知。
众人依言,继续沿着主渠道向下。地势变得平缓,甚至开始微微向上倾斜,这让他们精神稍稍一振。向上,总比一直向下深入地狱要好。
通道也开始变得更加宽阔,两侧甚至出现了一些残破的石龛,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厚厚的积尘。在一些相对干燥的墙面上,他们再次发现了一些刻痕,不是那种漩涡锁链的复杂图案,而是一些简单的、如同计数般的划痕,以及一些歪歪扭扭、几乎无法辨认的字迹,似乎是很久以前,经过这里的人随手刻下的。
“丙辰年……七月……地动……”
“疏此渠三百丈……遇坚岩……”
“异响……心神不宁……”
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出当年在此劳作的工匠们的片段——他们对地动习以为常,开凿遇到困难,也被这地底深处的异常所困扰。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老鱼头停下脚步,举起火把,照着侧前方。“那是什么?”
只见在主渠道一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向内凹陷的石窟。石窟入口处散落着许多白森森的东西——是骸骨!不是一具两具,而是数十具,甚至更多!这些骸骨姿态各异,有的蜷缩在角落,有的匍匐在地,似乎都是在仓皇逃窜中死去的。他们的衣物早已腐烂,身边散落着一些锈蚀的工具和破碎的陶罐。
而在石窟的深处,火把光芒勉强照到的边缘,似乎矗立着什么东西,黑乎乎的,轮廓庞大。
“像是……一个祭坛?”钟伯眯着眼努力分辨。
陈渡心中一动,示意过去看看。
踏入石窟,那股阴冷的气息骤然加重,仿佛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脚下的骸骨被踩得咯吱作响,让人头皮发麻。石窟中央,果然是一个用黑色巨石垒砌的、约半人高的圆形祭坛。祭坛表面刻满了与外面“镇水枢”核心区域类似的漩涡锁链图案,只是更加古朴、粗犷。
祭坛上方空空如也,但在祭坛的基座周围,散落着一些已经碳化的木柴残骸,以及一些破碎的、似乎是玉器或青铜器的碎片。
“这里……死过很多人……”三娘声音发抖,紧紧抱着丫蛋,不敢去看那些骸骨。
“看这些骨头……”老鱼头蹲下身,用刀尖拨弄着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骨头发黑……像是中毒,或者……被什么东西侵蚀过。”
陈渡的目光则落在祭坛后方,那里的岩壁上,有一道巨大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裂开的裂隙!裂隙深处漆黑一片,那股最浓烈的、带着腥气的阴冷之风,正是从这道裂隙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难道这里才是“石髓”能量主要的逸散点之一?这个祭坛,是前朝用来祭祀或者试图安抚这地脉能量的?而这些死去的人,是祭祀的牺牲品?还是……试图关闭或封印这道裂隙,却失败了的人?
他感到胸口那早已与河图石产生过共鸣的旧伤,在此处隐隐传来一种冰凉的刺痛感,仿佛被这道裂隙中散发出的气息所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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