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推开三娘的手,对老鱼头和钟伯道:“准备……绳子。”
老鱼头看着陈渡那双深不见底、却燃烧着最后生命之火的眸子,知道劝阻无用。他重重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和钟伯一起,将麻绳的一端牢牢系在靠近他们这边、一个看起来相对稳固的铁环上,然后将绳子的另一端,用力抛向了对岸。
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对面的通道边缘,松散地搭在那里。
陈渡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将手中的木椽子递给钟伯,然后走到沟壑边缘。他看了一眼脚下那令人眩晕的黑暗,又看了一眼对面那代表着渺茫生机的通道。
“渡哥……”钟伯的声音带着哽咽。
陈渡没有回头,他用那双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死死抓住了粗糙的麻绳。然后将身体的重心后仰,双脚试探着,踩在了近乎垂直的、布满苔藓和碎石的岩壁上。
每一步移动,都牵动着胸口的重伤,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手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甲因为死死抠住粗糙的麻绳而崩裂出血。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额头、指尖不断滴落,坠入下方的黑暗。
一尺,两尺……他像一只受伤的壁虎,在生死边缘艰难地挪动。
石厅这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三娘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丫蛋把小脸埋在三娘怀里,不敢去看。
老鱼头和钟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陈渡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准备随时应对不测。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终于,在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般的漫长移动后,陈渡的脚,触碰到了对面的通道边缘!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上一窜,身体翻滚着,摔落在了对面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即一动不动。
“渡哥!”
“爹!”
对面传来三娘和丫蛋撕心裂肺的哭喊。
老鱼头立刻抓住绳子,对钟伯吼道:“快!照渡哥的法子,把三娘和丫蛋先送过去!我在这边拉着绳子!”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必须抓紧时间!
钟伯强忍悲痛,立刻用绳子在三娘腰间打了个结,让她抱着丫蛋,模仿陈渡刚才的动作,在老鱼头的牵引和钟伯的指导下,也开始向对面移动。这个过程同样惊心动魄,但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或许是母爱的力量,三娘竟然咬着牙,颤抖着,一点点挪了过去,扑到昏迷的陈渡身边。
接着是孟婆婆,她被用绳子捆住,由老鱼头在这边放,钟伯在对面接,算是相对“安全”地渡了过去。
然后是李二狗,他年轻,虽然害怕,倒也磕磕绊绊地过去了。
最后是钟伯和李老汉。两人身手相对利落,也依次安全抵达对岸。
当老鱼头最后一个抓着绳子,利落地荡过来后,所有人都虚脱般地瘫坐在地,望着身后那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黑暗沟壑,以及对面平台上隐约可见的、他们来时的洞口,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钟伯立刻去检查陈渡的状况。陈渡只是力竭和伤痛引发的短暂昏迷,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钟伯连忙给他喂了些水,又处理了一下他崩裂流血的指甲。
休息了片刻,众人不敢在此久留。老鱼头重新点燃一支火把,看了看前方依旧深不见底的疏导渠道。
“走吧,路还长。”
他搀扶起稍稍恢复一些意识的陈渡,一行人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再次踏上了这不知尽头在何方的征途。
渠道依旧向下,蜿蜒曲折,仿佛永无止境。只是这一次,空气中那股土腥和金属锈蚀味里,似乎隐隐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硫磺,却又更加阴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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