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坡度平缓却持续不断地将人引向地心。两侧墙壁上,那漩涡缠绕锁链的刻痕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巨大,仿佛整条甬道都被这种诡异的符号所覆盖,散发出一种无声的、令人心悸的威压。空气愈发干燥冰冷,那股腐朽气息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和尘土混合的陈旧气味。
蕨杆火把稳定地燃烧着,松脂的清香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火光所能照亮的,只有脚下平整的黑色石质路面,以及前方不过十步的黑暗。更远处,是连回声都被吞噬的、绝对的静默,只有他们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提醒着彼此的存在。
陈渡被钟伯和老鱼头一左一右搀扶着,大半重量都倚在两人身上,木椽子挂地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胸口的闷痛如同附骨之疽,随着每一次下行而隐隐加剧,仿佛这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的伤处。他强行集中精神,目光扫过墙壁上那些仿佛活过来的涡链刻痕,试图从中找出规律或含义。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甬道似乎到了尽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拱形门洞。门洞同样是那种深黑色材质,高大恢宏,门扇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入口,像一只巨兽茫然张开的嘴。
而在门洞内侧两边的墙壁上,不再是刻痕,而是两幅巨大的、色彩早已褪尽、但线条依旧清晰可辨的浮雕!
左边浮雕,描绘的是宏大的祭祀场面。无数衣着古朴的人们跪拜在地,向着一个巨大的、雕刻着漩涡锁链图案的圆形祭坛叩首。祭坛上方,悬浮着一个散发着光芒的物体,那物体的轮廓……陈渡瞳孔微缩——与河图石极其相似!只是这浮雕上的“石钥”周围,还环绕着如同火焰或水流般波动的线条,显得更具“力量感”。
右边浮雕,则是一片末日景象。大地开裂,洪水滔天,那个巨大的漩涡锁链祭坛崩塌碎裂,悬浮的“石钥”光芒黯淡,坠落下来。无数人在洪水中挣扎,而一些身形扭曲、如同鬼魅的影子,从崩塌的祭坛和洪水中爬出,扑向幸存者……
这两幅浮雕,仿佛在诉说着这“镇水枢”的起源与毁灭。它似乎并非为了“锁龙”或“安澜”,而是涉及着某种更古老的、关于“石钥”的祭祀和……一场因此引发的灾难?
“我的天……这画的是……”老鱼头仰头看着浮雕,声音干涩。
“祭祀……和毁灭……”钟伯喃喃道,脸色发白。
陈渡的心沉了下去。水衡官署的“锁龙枢”是在这前朝“镇水枢”的废墟上建立的,而“镇水枢”本身,似乎就源于一场与“石钥”相关的、最终导致自身毁灭的古老仪式?这是一个不断重复的悲剧循环?
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看到了历史的阴影如同轮回般压了下来。
穿过巨大的门洞,眼前豁然开朗,却又让所有人的呼吸为之一滞。
这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庞大的地下空间,比之前锁龙枢所在的水潭洞窟还要巨大数倍,仿佛整座山腹都被掏空了。空间的穹顶高不可攀,隐没在火把光芒无法触及的黑暗里。
而在这巨大空间的中央,并非什么建筑,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直径恐怕有数百丈的巨型天坑!天坑边缘就是他们此刻站立的位置,由平整的黑色巨石砌成,环绕着整个坑洞,如同一个巨大的环形平台。
坑洞内一片漆黑,火把的光线投入下去,瞬间就被吞噬,连一丝反光都看不到,只有一股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腥气的风,从深渊底部倒灌上来,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而在环形平台的内侧墙壁上,也就是面向天坑的那一面,布满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洞口,黑黝黝的,不知通往何处。有些洞口还有残破的、类似栈道或吊桥的结构延伸出来,但大多已经腐朽断裂,垂落向无底的黑暗。
这里,就是“镇水枢”的核心?这个巨大的天坑是什么?那些洞口又通向哪里?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李二狗的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抓住旁边一块突起的石头,不敢靠近天坑边缘。
陈渡在搀扶下,艰难地走到平台边缘,小心地向下望去。无尽的黑暗仿佛具有某种吸力,要将他拖拽下去。他稳住心神,将手中燃烧的蕨杆火把,用力向坑中掷去。
火把旋转着,带着微弱的光,向下坠落。光芒在黑暗中迅速缩小,如同投入墨海的萤火,下坠了足足十几息的时间,那光点才彻底被黑暗吞没,没有传来任何落地的声响。
这坑,深得超乎想象!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就在这时,一直比较安静的孟婆婆,忽然指着平台对面、大约百丈之外的天坑另一侧,声音颤抖地说:“那……那边……好像有光?”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对面那无尽的黑暗中,隐约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稳定的白色光斑,在缓缓移动!因为距离太远,光线太弱,看起来就像黑夜中的一粒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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