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的门被猛地撞开,不是官兵,而是货栈的两个护院,脸色慌张。
“刘先生!胡管事让所有人都到前院去!”一个护院喘着粗气,“码头上出事了,咱们的船被官船拦了!”
刘先生手里的毛笔“啪嗒”掉在账本上,溅开一团墨渍。他顾不得许多,抓起桌上的几本关键账簿塞进怀里,对陈渡急声道:“你待在这里,锁好门,谁叫也别开!”说完,便跟着护院匆匆跑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只剩下陈渡一人。油灯的火苗被门带进的风吹得剧烈摇晃,投在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
他的心狂跳不止。官船拦查?是冲四海货栈来的,还是……冲他来的?阿青引开的追兵,是否招供了什么?小栓还在土地庙,安全吗?
外面传来更多杂乱的脚步声、呼喊声,似乎整个货栈都被惊动了。陈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迅速扫视账房。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也许能找到四海货栈更多勾结的证据,或者……找到能更快弄到路费的办法。
他走到刘先生的桌前,那几本没来得及收走的账簿还摊开着。他小心翼翼地翻看,上面记录着大宗货物的进出,数额巨大,但名目含糊,多用代号。有一笔最近的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南铁五百石,抵旧欠,入丙字库。”
“南铁”?是私盐的代号,还是……真正的铁?私运铁器是重罪。丙字库,正是他昨晚搬“夜货”进去的那个地下仓库。
他又快速拉开抽屉,里面是些零碎文具和几封拆开的普通信函。在抽屉最底层,他摸到一个硬硬的边角,抽出来一看,是一本更小的、用油布包裹的册子。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紧接着是更响亮的呵斥和兵器相交的声音!冲突升级了!
陈渡来不及细看,迅速将小册子揣入怀中,又将桌上弄乱的东西恢复原状。他吹熄油灯,闪身躲到高大的账册柜子后面的阴影里。
几乎就在他藏好的同时,账房的门“哐当”一声被粗暴地踢开!火光涌入,几个穿着官服、手持腰刀的人冲了进来。
“搜!仔细搜!账本、信件,一张纸片都不能放过!”为首的小旗官厉声喝道。
官兵们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账簿被粗暴地扯出来扔在地上,抽屉被拉出,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落一地。陈渡屏住呼吸,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
一个官兵走到了柜子附近,用刀鞘拨拉着堆在地上的账本,距离陈渡藏身之处只有几步之遥。火光下,那官兵靴子上的泥点都看得一清二楚。
“头儿,这屋里好像没人。”那官兵回头喊道。
“没人?刚才明明看见刘算盘往这边跑了!”小旗官骂骂咧咧,“再去别的屋子搜!妈的,四海这帮王八蛋,竟敢私运兵铁!”
兵铁!陈渡心头巨震。那“南铁”果然就是铁器,而且是制造兵器的铁!四海货栈的胆子,竟然大到这种地步!
官兵们又胡乱翻找一阵,没发现什么,骂骂咧咧地退了出去,脚步声渐远。
陈渡不敢立刻出来,又在黑暗中等待了许久,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似乎是被控制住的喧哗。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柜后挪出,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了一眼狼藉的账房。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猫着腰,溜出账房。中院里空无一人,地上散落着被打翻的灯笼和一些杂物。他贴着墙根的阴影,快速向后院移动,想从那个小码头方向找机会溜出货栈。
然而,快到后院门口时,他猛地停住脚步。月光下,后院门口守着两个持刀的护院,神情紧张地盯着外面。此路不通。
他缩回身子,环顾四周。货栈的围墙很高,靠他自己根本爬不上去。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前门,但那里现在肯定被官兵把守着。
他忽然想起白天清洗桐油桶时,注意到靠近西墙根的地方,有一个被杂草半掩着的排水洞,似乎是通往外面的。当时只觉得脏臭,此刻却成了唯一的希望。
他立刻转向,借着残垣断壁和堆叠货物的掩护,向西墙摸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官兵的呵斥和货栈人员的哀求。
终于,他找到了那个排水洞。洞口不大,覆盖着生锈的铁栅栏,但似乎因为年久失修,底部有些松动。他用力掰了掰,有戏!
他趴下身,不顾污秽,开始用力摇晃那铁栅栏。锈蚀的螺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汗水混合着泥污流进眼睛,他顾不上擦。
就在铁栅栏即将被掰开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想往哪儿跑?”
陈渡身体一僵,缓缓回过头。
月光下,胡管事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了平日那种精明的假笑,只有一片阴沉的杀意。他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刀锋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更让陈渡心惊的是,胡管事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眼熟的粗布小包袱——正是他藏在通铺草垫下的那包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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