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在晨雾中吱呀前行。小栓靠在陈渡怀里,睡得正熟。孩子的呼吸很轻,睫毛上还挂着露水。阿青坐在车辕上,鞭子轻甩,赶着那头瘦驴。
“过了前面关口,就是福建地界了。”阿青头也不回地说。
陈渡望向远处。群山连绵,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官道在这里分了岔,一条继续往南,一条拐向东边。
“走哪条?”他问。
“小路。”阿青指了指东边那条,“大路有关卡,查得严。”
驴车拐上东边的小路。路很窄,两旁是茂密的竹林。竹叶上的露水被打落,洒了他们一身。
小栓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
“哥,这是哪?”
“快到了。”陈渡摸摸他的头。
小路越来越陡,驴车走得很吃力。阿青跳下车,在前面拉着驴缰绳。陈渡也下车在后面推。
“翻过这个坡就好了。”阿青喘着气说。
坡顶有间茶棚,冒着热气。阿青把车停在远处,独自走过去。陈渡看见她和茶棚老板说了几句,老板点了点头。
“下来歇歇。”阿青招手。
茶棚很简陋,只有两张桌子。老板是个独眼老汉,正往灶里添柴。
“喝碗茶吧。”老汉端来三碗粗茶,“自家炒的。”
茶很苦,但解渴。小栓小口喝着,眼睛却盯着灶台上的蒸笼——那里飘出包子的香味。
老汉笑了,掀开笼盖拿出两个包子:“吃吧,不要钱。”
包子是菜馅的,很香。小栓看看陈渡,见他点头,才接过来。
“老伯,前面路好走吗?”阿青问。
老汉摇摇头:“前几天下了雨,山路塌了一段。要过去得绕道。”
“怎么绕?”
老汉指了指东边:“从鹰嘴崖绕,路险,但近。”
歇了一炷香工夫,他们继续上路。果然,走了不到二里地,就看见塌方的山体,巨石和泥土堵住了去路。
“只能走鹰嘴崖了。”阿青说。
鹰嘴崖名不虚传,像一只巨鹰的喙,突出在悬崖上。路很窄,仅容一人通过。阿青把驴车留在山下,只带着必要的行李。
“跟紧我。”她嘱咐道,“千万别往下看。”
崖下是深谷,云雾缭绕。小栓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着陈渡的手。
“怕就闭上眼睛。”陈渡说。
他其实也怕,但不能表现出来。
阿青走在最前面,脚步稳健。她不时回头照应,见小栓走得艰难,便折回来背起他。
“我能走......”小栓小声说。
“别逞强。”阿青的声音很柔。
过了鹰嘴崖,路好走些。是一片松树林,松针落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软的。
“歇会儿吧。”阿青放下小栓。
陈渡这才发现她的后背全湿了,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
松林很静,只有鸟叫声。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小栓靠在松树上,很快就睡着了。
“还有多远?”陈渡问。
阿青看了看天色:“天黑前能到下一个落脚点。”
她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分给陈渡一块饼。饼很硬,但能充饥。
“阿青,”陈渡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阿青愣了一下,笑了:“受人之托。”
“是顾老吗?”
阿青没回答,只是说:“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休息片刻,继续赶路。下山的路好走些,但小栓的脚磨破了,走起来一瘸一拐。
“我来背。”陈渡蹲下身。
小栓犹豫了一下,还是趴到他背上。孩子的身子很轻,但陈渡走得很吃力——他自己的脚也疼得厉害。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山下的一个村子。村子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阿青带着他们走到村尾的一户人家门前,学了三声布谷鸟叫。
门开了,是个中年妇人。
“来了?”妇人看了看他们,“进屋吧。”
屋里点着油灯,饭菜的香味飘出来。妇人端来热水让他们洗脚,又拿来干净的布鞋。
“吃点东西吧。”她盛了三碗米饭。
菜很简单,炒青菜,蒸咸鱼。但小栓吃得很香,连吃了两碗饭。
“慢点吃。”妇人又给他盛了一碗,“看把孩子饿的。”
饭后,妇人安排他们住下。房间在阁楼上,很矮,但干净。小栓累坏了,倒头就睡。
陈渡却睡不着,坐在窗边发呆。月光很好,照得村子亮堂堂的。能听见蛙声,还有远处的流水声。
阿青走上来,递给他一碗药汤。
“喝了好好睡一觉。”她说,“明天要过关卡。”
“关卡好过吗?”
阿青摇摇头:“不好过。但有个机会——明天有支商队要过关,我们可以混在里面。”
“商队?”
“是老余安排的。”阿青说,“自己人。”
陈渡这才想起那个撑船的老余。原来这一路上,都有他们在暗中相助。
“睡吧。”阿青吹熄了灯。
黑暗中,陈渡听着小栓均匀的呼吸声,久久不能入睡。老周、老余、阿青、还有这些不知名的好心人......他们为什么要冒死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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