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栓学得很认真,连每种鱼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天,老周突然说:“你们不能总住破庙。”
陈渡没说话。
“我船上还能住个人。”老周看了看小栓,“让孩子跟我住吧。”
小栓紧张地抓住陈渡的衣角。
“不用了。”陈渡说,“我们挺好。”
老周没再坚持,但从此每天都会留些鱼给他们。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南进入了梅雨季。天总是阴着,雨下个不停。破庙漏得厉害,几乎没有干爽的地方。
小栓又咳嗽了,夜里咳得睡不着。陈渡把他搂在怀里,一遍遍拍他的背。
“哥,俺难受......”
陈渡的心像被针扎。他想起阿青给的药,早就用完了。
一天,老周找到他们:“跟我来吧,船上有地方。”
这次陈渡没拒绝。
老周的船很旧,但结实。船篷里很窄,但干燥。老周把小栓安置在最好的位置,自己睡在船头。
“这孩子招人疼。”他说。
从此,他们就在老周的船上住下了。陈渡帮老周打鱼,小栓帮着补网。江南的鱼很多,每天都能打上不少,吃不完的拿到镇上卖。
小栓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咳嗽也好了。他学会了撒网,虽然撒不远,但很有模有样。
“这小子是块打鱼的料。”老周很满意。
晚上,他们点起渔火,在船头烤鱼吃。鱼烤得焦黄,滴着油。小栓吃得满嘴是油,老周看着直笑。
“要是天天这样就好了。”小栓说。
老周摸摸他的头:“会的。”
但陈渡知道,这样的日子长不了。他常在镇上看到生面孔,眼神警惕,像是在找什么人。
一天,老周从镇上回来,脸色凝重。
“官兵在查船。”他说,“所有外乡人都要登记。”
陈渡的心沉了下去。
“别担心。”老周说,“有我呢。”
他不知从哪弄来两张路引,上面写着陈渡和小栓是他的远房侄子。
“收好。”老周说,“万一查起来,就这么说。”
陈渡接过路引,纸张粗糙,墨迹歪斜,但此刻却重若千钧。
“周叔,连累你了。”
老周摆摆手:“说什么连累。这世道,谁都不容易。”
夜里,陈渡睡不着,坐在船头看月亮。江南的月亮很柔,像蒙着层纱。河水哗哗地流着,不知要流到哪里去。
老周也出来了,坐在他身边抽烟。
“想家了?”老周问。
陈渡没说话。
“我年轻时也逃过难。”老周吐出口烟,“从北边逃到南边,一路死了好多人。能活下来,是运气。”
烟味很呛,陈渡忍不住咳嗽。
“孩子,”老周看着他,“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月亮渐渐西沉,渔火在河面上闪烁,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人间。陈渡看着那些光点,忽然觉得,也许真的还有希望。
只要人还在。
只要他们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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