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船在江南水网里漂着,像片叶子。小栓坐在船头,赤着脚,脚丫子在水面上划拉。水很清,能看见底下的水草和小鱼。
“看,哥!”小栓指着一条银白色的鱼,“那是鲦鱼,周爷爷说最好吃。”
陈渡在船尾补网。针在网眼间穿梭,发出细细的沙沙声。江南的渔网和运河上的不一样,网眼更密,线更细。他学得很认真,手法一天比一天熟练。
老周从舱里钻出来,手里拎着两条腌鱼:“今晚吃这个。”
自从来江南已经一个月了。老周在渔村有间小屋,但更喜欢住在船上。他说船上自在,想去哪去哪。渔村的人都认识老周,叫他“周老大”。
“周老大,这是你孙子?”有人问。
老周咧嘴笑:“远房侄孙,来住段日子。”
没人多问。这年头,投亲靠友的多的是。
小栓很快和渔村的孩子们玩熟了。他们教他摸螺蛳、钓小龙虾。傍晚时分,孩子们在河滩上追逐打闹,小栓的笑声格外响亮。
陈渡却不敢放松。他常在夜里惊醒,听着水声,总觉得危险就在不远处。
一天,老周带他们去镇上卖鱼。鱼市很热闹,各种鱼虾贝类摆满了摊位。小栓好奇地东张西望,对什么都感兴趣。
“哥,那是什么?”他指着一筐黑乎乎的东西。
“是河蚌。”老周说,“炖汤最鲜。”
卖完鱼,老周买了三碗豆花。豆花很嫩,浇了酱汁,撒了葱花。小栓吃得鼻尖冒汗。
“慢点吃。”陈渡把自己碗里的豆花拨给他一些。
回去的路上,他们遇见一队官兵。为首的是个年轻军官,正在盘查过往行人。老周把陈渡和小栓往身后拉了拉。
“官爷辛苦。”老周赔着笑递上烟袋。
军官摆摆手,目光在陈渡脸上停留了片刻:“这是谁?”
“我侄孙,来帮忙打鱼的。”
军官没再多问,挥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回到船上,老周的脸色沉了下来:“最近查得紧,你们少去镇上。”
陈渡点点头。刚才那军官的眼神,让他心里发毛。
渔村的生活很平静。白天打鱼,晚上补网。老周教他们看天象:“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又教他们辨风向:“东风下雨西风晴。”
小栓学得快,已经能独自下网了。虽然捞上来的多是些小鱼小虾,但他很开心。
“哥,等找到爹,咱们也买条船。”小栓说,“天天打鱼。”
陈渡摸摸他的头,没说话。
一天深夜,陈渡被狗叫声惊醒。他悄悄爬起身,透过船篷的缝隙往外看。岸上有火光,人影晃动。
他推醒老周:“有人来了。”
老周侧耳听了听,脸色一变:“是官兵。”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照亮了河面。老周当机立断:“下水。”
三人悄无声息地滑入河中。河水很凉,小栓打了个寒颤。陈渡捂住他的嘴,示意别出声。
官兵在岸上搜查,火把的光在河面上扫来扫去。
“搜船!”有人喊道。
几条船被翻得底朝天。老周的船也被搜了,好在他们提前把重要的东西都带在了身上。
“头儿,没人。”
“继续搜!”
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们在水里泡了半个时辰,直到彻底安静了才敢上岸。
老周的船被翻得乱七八糟,鱼网破了,鱼篓碎了。小栓看着一片狼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老周拍拍他,“人没事就好。”
他们在岸边的芦苇丛里躲到天亮。晨雾很大,几步外就看不见人。
“这里不能待了。”老周说,“得换个地方。”
“去哪?”陈渡问。
老周想了想:“往下游走,有个废弃的码头,平时没人去。”
他们简单收拾了能用的东西,撑船离开。小栓一直沉默着,紧紧抱着他的小包袱——里面是周爷爷给他编的草蚱蜢。
废弃的码头很隐蔽,被高大的芦苇包围着。那里停着几条破船,都是被主人遗弃的。老周选了条最结实的,简单修了修。
“先将就着住。”他说。
新住处比老周的船更破,但更隐蔽。陈渡在四周设了几个简易的警报装置——用细线拴住空罐头,有人靠近就会发出声响。
小栓病了。可能是夜里泡水着了凉,发烧说胡话。陈渡用老周教的土方子,采来薄荷叶敷在他额头上。
“爹......别走......”小栓在梦里哭。
老周叹了口气,拿出珍藏的酒,给小栓擦身子降温。
“这孩子,命苦啊。”
三天后,小栓的烧退了,但人瘦了一圈。他变得沉默寡言,常常望着河水发呆。
一天,老周从外面回来,带来一个消息:渔村被搜查了,好几户人家被带走问话。
“他们在找你们。”老周看着陈渡,“赏银又涨了。”
陈渡的心沉了下去。他们终究还是连累了老周。
“周叔,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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