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更加留意门外的一切动静。兵丁巡逻的规律,远处隐约传来的车马声、人语声,甚至夜晚更夫的梆子声和报时。他将这些零碎的信息,像捡拾麦粒一样,一点点收集起来,在脑海里拼凑。
他还发现,柴房靠近墙角的地面,有一块石板似乎有些松动。他趁着无人时,用捡来的细木棍,一点一点地抠挖石板边缘的泥土。进展缓慢,手指磨破了皮,但他没有停下。这或许是一条微不足道的缝隙,但却是他在这绝望困境中,唯一能主动去做、能寄托希望的事情。
这天夜里,雨下得更大了。雷声隆隆,掩盖了其他声响。小栓蜷在草堆里,睡得并不安稳。忽然,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雨滴敲击的“叩叩”声,从柴房后墙高处那个小小的气窗方向传来!
他猛地惊醒,屏住呼吸倾听。
“叩叩……叩……叩叩……” 声音很有节奏,三短一长,停顿,再重复。
是巧合?还是……
一个大胆的念头窜入他的脑海。他摸索着爬到气窗下方,捡起一块小石子,踮起脚尖,努力朝着气窗外,模仿着那个节奏,轻轻敲击了一下墙壁。
“叩叩……叩……叩叩……”
外面的敲击声停顿了一下,随即,同样的节奏再次清晰地传了进来!
不是巧合!外面有人!是在找他?!
小栓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他努力压抑住激动,再次敲击石壁回应。
紧接着,一样小东西,从气窗的缝隙里被塞了进来,“啪”地一声轻响,落在柴草上。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光芒,小栓看到,那是一个用油纸包得紧紧的小包!
他立刻扑过去,将小包捡起,紧紧攥在手心。油纸包不大,入手有些分量。
外面再无声响,只有滂沱的雨声和滚滚的雷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绝望中的幻觉。
但手心里那个实实在在的油纸包,告诉他不是。
他颤抖着,摸索着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硬邦邦但干净的糖饼,还有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以及……一小截黑色的、像是木炭的东西。
他迫不及待地展开纸条,就着闪电的微光,勉强辨认着上面的字迹。字写得很潦草,也很简单:
“噤声。食。标记。待。”
没有落款。
小栓看着那几块糖饼,喉咙动了动,却没有立刻去吃。他的目光落在那一小截木炭上。“标记”?标记什么?怎么标记?
他想起婆子说的“通惠河翻船”,想起渡哥儿可能面临的危险,想起自己身陷囹圄的处境。外面的人,是敌是友?这食物,能否相信?
犹豫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拿起一块糖饼,小心地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甜味混合着麦香在口中化开,是久违的、属于“外面”的味道。他狼吞虎咽地将那块饼吃完,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暖意和力量。
然后,他拿起那截木炭,走到柴房门口,借着门缝里透进的、庭院灯笼极其微弱的光,在门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小心翼翼地,画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他练习了无数遍的图案——
那只飞鳐。
画完,他迅速用脚将地上的炭灰痕迹抹去,将剩下的糖饼和木炭仔细包好,藏进柴草深处。
他回到角落坐下,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这一次,那冰冷的绝望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但那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混杂了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希望。
黑暗中,他轻轻摩挲着嘴角已经结痂的伤口,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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