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城回到清源的第二天,李双林就一头扎进了堆积如山的工作里。全省会议上的风光是暂时的,县里千头万绪的事务才是常态。
“丰泽”与“天宇资本”的正式签约仪式进入最后筹备阶段,各项法律文件需要最终审定;老旧小区加装电梯试点遇到了新的技术难题,需要协调专家和资金;“未来动力”二期工地上,一场暴雨冲垮了部分临时排水设施,工期可能受影响……
李双林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在会议室、工地、办公室之间连轴转。嗓子因为连续开会有些沙哑,眼里带着血丝,但精神头却异常旺盛。张帆私下跟人感慨:“咱们县长,像是装了永动机。”
周四下午,李双林正在和交通局、财政局的人研究明年县乡道路改造计划,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外地号码,直接按掉了。没过几秒,又执拗地响起来。
李双林皱了皱眉,对开会的人说了声“抱歉”,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接通:“喂,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传来一个有些熟悉、带着笑意的苍老声音:“双林啊,忙得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
这声音……李双林愣了一下,随即脑中闪过一个身影,有些不敢相信:“周……周书记?”
“哈哈,是我,周国良。”电话那头的老者爽朗地笑起来,“没打扰你这个大县长工作吧?”
周国良!原青云镇党委书记,李双林初到青云时的顶头上司,也是在他最困难时期给予关键信任和支持的老领导。后来周国良被调离,去了一个闲职,算是“断尾求生”,两人联系就渐渐少了。
“周书记!您说哪里话!”李双林瞬间挺直了腰板,语气里透着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惊喜,“您老身体还好吧?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好,好着呢,政协那边事少,养花种草,清闲得很。”周国良的声音很放松,“我是看电视,看到你在省里开会发言了。讲得好啊,双林!我在家里,拍着桌子跟我老伴说,‘看看!这是我当年在青云带出来的兵!’”
李双林鼻子忽然有点发酸。周国良调离时,正是青云镇风暴最烈、前途未卜的时候。老书记是带着遗憾和担忧离开的。如今听到他这样为自己骄傲,那份沉甸甸的情谊瞬间涌上心头。
“周书记,没有您当年在青云的支持和指点,我可能早就趴下了,走不到今天。”李双林诚恳地说。
“哎,路是你自己闯出来的。”周国良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感慨,“在青云那摊子烂事里,你能杀出来,站稳脚跟,还把清源带出新局面,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我听着你讲‘治理土壤’,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咱们当年在青云,想动一动,阻力有多大,你是知道的。现在你能在全县层面推动这件事,而且初见成效,这说明啊,时代在变,风气在正。”
“您当年打下的基础,也起了作用。”李双林说。
“我那点基础,杯水车薪。”周国良很清醒,“关键还是你抓住了要害,有胆魄,有方法。双林啊,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当年那点不甘心,也释然了。咱们这些老的,有时候该退就得退,给年轻人腾出地方,让你们甩开膀子干。看到你们干得好,比我自己干成了还高兴。”
这话说得真诚无私,让李双林动容。他知道,周国良当年离开,内心未必没有委屈和失落,但如今能说出这番话,胸怀令人敬佩。
“周书记,您永远是我的老领导。”李双林郑重道。
“什么领导不领导的,现在你是领导咯。”周国良开了句玩笑,随即语气认真起来,“双林,我今天打电话,除了为你高兴,也是想以过来人的身份,啰嗦几句。”
“您说,我听着。”
“你现在势头很好,省里领导也注意到了。这是好事,也是考验。”周国良语速放慢,像是字斟句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动了那么多人的奶酪,破了那么多潜规则,明里暗里,恨你、妒你、怕你的人,不会少。现在你风光,他们蛰伏;一旦你露出破绽,或者遇到风浪,这些人就会扑上来。”
李双林默默听着,这些他也有预感。
“所以,第一,要慎独。越是位置高了,盯着你的人越多,越要洁身自好,管好自己,管好家人,一点把柄都不能给人留。”
“第二,要团结。不能光用‘刚’,也要会用‘柔’。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化阻力为助力。就像你处理吴德厚那件事,就很好。”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不要飘。”周国良加重了语气,“记住你从哪里来,记住你为什么当这个官。是为老百姓做实事,不是为自己挣名声、铺路子。政绩是干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根扎得越深,树才能长得越高,越不怕风吹雨打。”
句句肺腑,皆是金玉良言。
“周书记,我记住了。”李双林沉声应道,“一定时刻警醒,不辜负您的教诲和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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