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之后的数日,金陵城并未恢复往日的平静,反而沉浸在一片更为务实、也更为微妙的外交与商业热潮之中。
会同馆成了名副其实的“万国博览会”与“外交角力场”。
各国使团在初步的震撼与敬畏过后,迅速调整心态,开始各显神通,力图在有限的觐见期内,为本国争取最大利益。
礼部、鸿胪寺、市舶司乃至户部的官员们忙得不可开交。每日,会同馆各区域的厅堂内,都上演着不同形式的会谈、展示与谈判。
旧港-南洋使团最为务实。宣慰使施济孙多次求见太子朱雄英与分管海贸的市舶司官员,核心诉求明确:希望大明水师进一步加强对南洋商路的巡航力度,剿灭残余海盗;请求扩大旧港、满剌加等港作为大明商品集散地的规模,并派遣更多工匠指导当地发展丝绸、瓷器加工等初级产业;同时,他们也带来了南洋特产的香料、锡矿、贵重木材、珍珠等货物清单,寻求长期稳定的采购协议。
“殿下,诸位大人,”施济孙在一次会谈中恳切道,“南洋诸国,仰赖天朝如婴孩之仰父母。海路靖,则商贾通。商贾通,则百姓足;百姓足,则藩篱固。恳请天朝永驻水师威仪,我等小邦,必岁岁来朝,恪守臣礼,永为大明海上屏藩。”姿态放得极低,利益诉求却清晰实在。
朱雄英应对得体,既肯定了旧港等地的忠诚与重要性,承诺水师保护商路是应有之义,也对扩大贸易和有限度的技术扩散表达了开放态度,但强调一切需遵循朝廷章程,在“大明银行”和市舶司的监管框架下进行。双方相谈甚欢,初步达成了多项意向。
相比之下,西洋使团的活动则更为多样,也更具试探性。
葡萄牙使者迪奥戈·佩雷斯一方面积极与礼部接洽,希望能获得比现有“广州一口通商”更优厚的贸易条件,比如降低关税、允许在更多港口设立商馆、获得更自由的传教许可(此点被礼部以“中华自有圣教,夷教不可乱法度”为由谨慎回绝)。
另一方面,他及其随行人员,对大明的新技术表现出近乎痴迷的兴趣。
他们数次请求参观“火车”,虽然未能获准进入核心的机车制造厂和驾驶室,但在礼部安排下,得以在龙江站外围,近距离观察了火车进出站、装卸货物的过程。
那钢铁巨兽的磅礴力量与精确调度,再次深深震撼了他们。佩雷斯私下对洛佩兹感叹:“若能掌握此等铸造铁轨与驱动巨车的技术,我国足以称霸欧陆……可惜,看来他们防范甚严。”
他们也对大明的火器充满好奇。通过一些非正式渠道(如邀请大明低级军官赴宴),他们试图了解后膛枪和那些重炮的更多细节,但明军纪律严明,口风极紧,收获寥寥。
反而是一位对数学和天文学感兴趣的随行学者,在参观帝国大学(有限开放区域)时,与数算学院的几位教授和学生进行了友好的学术交流,互相验证了一些几何和天文计算,并获赠了一幅最新绘制的、精度远超欧陆现有水平的《大明寰宇全图》副本(当然,某些敏感军事区域和最新探索航线有所保留)。这份礼物让佩雷斯如获至宝,其战略价值难以估量。
最让佩雷斯感到意外的是,在一次由吴王朱栋主持的小范围宴请(主要邀请几位重要西洋使者)上,这位以“科学亲王”闻名的大明实权人物,竟然主动问起了欧陆最新的航海技术、钟表制造、乃至几何学、透视法的发展情况,态度平和而充满求知欲,并无居高临下的鄙夷。
佩雷斯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尽力展示欧陆的技术与思想成就,同时也更加确信,这位吴王,才是真正理解技术力量、并可能推动变革的关键人物。
西域诸部使团则更侧重于传统的丝绸之路利益。
阿里·哈桑等商队首领,与户部、茶马司的官员反复磋商,希望提高茶叶、丝绸、瓷器的采购配额,降低沿途关税,并请求大明朝廷出面,协调与北方草原部落以及帖木儿帝国残余势力的关系,保障陆路商队安全。
他们也带来了波斯的羊毛地毯、大食的宝石、西域的美玉和骏马,希望能打开更大的市场。朝廷对此态度积极,陆上丝绸之路的复兴,有助于巩固西北边疆,平衡海贸,朱标亲自批示,要求有关部门制定优惠政策,并加强嘉峪关以西的驿站建设和武装护卫力量。
朝鲜、琉球等近藩使团,除了巩固政治宗属关系,更多地是请求派遣更多的儒学教授、医官、工匠,学习大明的典章制度、农业技术和医药知识,其恭顺勤勉,令朝廷十分满意。
在这场外交盛宴中,帝国大学的学生们也并未置身事外。在朝廷的默许和安排下,一些成绩优异、外语能力尚可(或通过通译)的学生,被允许有限度地参与同各国使团中年轻学者、商人的交流活动。
杨士奇、杨荣、杨溥三人,便在一次由鸿胪寺组织的“中外青年才俊文会”上,与几位西洋、西域的年轻学者有了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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