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议一出,几位大学士微微颔首,觉得颇有道理。连朱标也露出思索之色。
然而,韩宜可闻言,立刻眉头紧锁,如同听到了极不妥当的言论。
他未等其他人附和,便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楔入众人耳中:“吴阁老此议,我以为大谬不然!”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吴琳,随即转向朱标和朱栋,“陛下,王爷!东瀛新附,民心思变,正因如此,更需示之以大明法度之森严,吏治之清明!若因‘新附’便可法外施恩,放宽考成标准,则无异于纵容庸碌,默许贪渎!此辈官员,见朝廷标准宽松,必生懈怠之心,甚至变本加厉,盘剥新附之民以自肥!此举非但不能安抚,反而会积攒民怨,使新土之民视我大明王化与前朝暴政无异!此非怀柔,实为养痈遗患!”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痛激昂:“况且,《大明官员考成法》乃太上皇钦定,天下通行,法度森严,方有今日吏治渐清之局面。何以独东瀛可例外?若此例一开,他日云贵、岭北、乃至西域诸地,皆可援引此例,要求宽宥。法之权威,必将荡然无存!《管子》有云,‘求必欲得,禁必欲止,令必欲行’。法令不行,则国必乱!臣恳请陛下、王爷,东瀛官员大计,非但不能放宽,反应较内地更为严格,以最严之尺,选拔最优之吏,树立清正典范,方能收长久治安之效!”
这一番话,引经据典,逻辑严密,气势磅礴,将“特殊情形”的短期便利与“法律权威”的长期根本尖锐对立起来,驳得吴琳面红耳赤,一时竟无从反驳,只能尴尬地看向朱标和朱栋。
朱栋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他沉吟片刻,开口道:“韩大人所言,振聋发聩,切中要害。立法之权威,乃国之基石,确实不可因一时一地之情由而轻废。东瀛新土,正需以严明法纪立信于民,以清廉政风赢得人心。大计标准,必须严格依循《考成法》执行,绝无例外。”
朱标也从善如流,当即拍板:“二弟与韩爱卿之议,老成谋国,深合朕意。便依此办理。吏部需拟定详细章程,务使东瀛大计,公正严明,不枉不纵。”
这次交锋,虽只涉及具体政务,却让在座的所有人,包括老成持重的刘三吾、精于律法的杨靖、刚直务实的茹太素,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韩宜可那迥异于刘基的、刚猛无俦的行事风格。
他不是隐藏在幕后的弈棋者,他是挺立在潮头的弄潮儿,他的立场、他的原则、他的底线,清晰如划破夜空的闪电,不容丝毫模糊与妥协。
文官集团内部的势力格局,因此而开始了一次无声却深刻的微调。
一些原本与勋贵集团关系密切、或自身不那么干净的官员,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韩宜可,行事更加谨慎,甚至暗中串联,试图寻找这柄“洪武剑”的弱点。
而一些出身清流、锐意改革、或单纯渴望一个更公正环境的官员,则隐隐将韩宜可视作了朝堂上的“清流”领袖,虽然韩宜可本人未必愿意担当此名,但其刚正不阿的形象,已然成为一种象征。
韩宜可的存在,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迅速扩散至整个朝堂。
他不仅深刻影响着议政处的决策氛围和议事规则,也开始通过其门生故旧(多为科道言官、刑名官吏)以及其本身巨大的声望,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官场的风气。
一股强大的、以“法理”和“风宪”为旗帜的制约力量,正在迅速成形,与以吴王朱栋为代表的、强调效率、开拓与技术的“实干派”,以及盘根错节的传统功勋贵族、地方士绅利益集团,构成了新的、更加复杂的三足鼎立之势。
暮色渐沉,朱栋独自走出文华殿,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眺望着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宫城殿宇。秋风萧瑟,卷起几片落叶,带着深秋的凉意。他想起刘基临行前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与关于“制衡”的谆谆告诫,又想起韩宜可今日在议政处那不容置疑的铿锵之声。
“新老交替,平衡之道……”朱栋低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刘基的智慧在于预判与调和,而韩宜可的力量在于执行与破立。
失去一位能弥合矛盾的智者,换来一位能廓清寰宇的猛士,这其中的得失,唯有时间才能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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