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灼的味道。那份盖着红色印章的文件就摊在桌子中央,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张汉玉没有坐下,他双手撑在桌沿上,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三峡工程,国之重器。这个任务没得商量,必须拿下。”
李建国把烟头按灭,站了起来,动作带起一阵风。“我去。只要给我人,给我设备,我就算把骨头埋在宜昌,也把这套调度系统给架起来。”
“人,你可以带走一半网络工程部的骨干。设备,仓库里的路由器和交换机你随便拉。”张汉玉的语速很快,像是在下达战时指令,“但是,有一个人,你不能动。”
他转过身,手指指向了角落里还在对着那台简陋终端发呆的苏晓月。
“苏晓月,从今天起,你不用管网络协议,也不用管数据库。我要你成立一个新的项目组,代号‘星光’。”
苏晓月猛地抬头,眼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错愕。
“我要你把刚才那个挥手的火柴人,变成一套完整的、能用的图形操作系统。”张汉玉走到白板前,擦掉了之前所有的草图,只写下了两个字母:OS。
“可是张总……”苏晓月站起来,手心全是汗,“我们连基础的图形库都没有。国外有Xerox,有Apple,他们搞了十几年。我们……我们只有这几台连VGA接口都不标准的破机器。”
“没有就写。”张汉玉打断了她,“没有驱动就写驱动,没有库就写库。我要的不是那个火柴人,我要的是这台机器能让一个不懂电脑的农民,握着鼠标就能看新闻,查粮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拍在苏晓月面前。
“这是京城大学计算机系几位老教授的联系方式。他们搞了一辈子图形学理论,正愁没地方验证。你去把他们请来,把那些写在纸上的公式,都给我敲进代码里。”
苏晓月捏着那张纸条,指节用力到有些发青。这是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却又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保证完成任务!”
……
一个月后。星火科技大楼的三层,灯光彻夜不息。
这里成了“星光”项目组的阵地。地上堆满了废弃的打印纸、纠缠在一起的线缆,还有吃剩的泡面桶。空气浑浊,混杂着电子元件过热的焦糊味。
苏晓月坐在工位上,头发乱得像个鸟窝。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面是一行行报错代码。
“又崩了。”旁边的程序员把键盘一推,绝望地抓着头发,“内存溢出。只要窗口一多,直接写显存的速度就跟不上,画面撕裂得像鬼一样。”
苏晓月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了一丝铁锈味。
现在的硬件太烂了。国产的显示芯片只能勉强支持640x480的分辨率,显存小得可怜。要在这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简直是痴人说梦。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张汉玉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两袋热腾腾的包子。
他看了一眼满屏幕的乱码,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只是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卡在哪了?”
“渲染管线。”苏晓月指着屏幕,“CPU算不过来。每次移动鼠标,都要重绘整个屏幕,这机器撑不住。”
张汉玉拿起笔,在桌上的一张废纸上画了个方框。
“为什么要重绘整个屏幕?”
苏晓月愣了一下:“不重绘怎么显示移动轨迹?”
“只画变化的区域。”张汉玉在方框里画了个小圈,“那个叫‘脏矩形’技术。还有,别让CPU傻乎乎地去填每一个像素点。”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我们的CPU虽然慢,但是它有一级缓存。那玩意儿比内存快几十倍。你想办法,把要画的东西先在缓存里拼好,再一次性推给显卡。”
苏晓月盯着那个草图,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利用缓存做帧缓冲。这在后世是显卡的标准操作,但在现在,这群搞软件的人还在用单线程的思维死磕。
“快!把手册拿来!查查这块CPU的缓存指令集!”苏晓月跳了起来,撞翻了桌上的水杯也顾不上。
整个实验室再次运转起来,键盘的敲击声像密集的雨点。
与此同时,张汉玉口袋里的传呼机响个不停。
他走到走廊尽头,回拨了电话。
“张总!我是李建国!”电话那头的噪音很大,像是在工地上,“三峡办这边急了!他们要的那批高性能服务器,怎么还没到?没有服务器,数据调度中心就是个空壳子!”
张汉玉揉了揉眉心。那批服务器里的几块关键处理芯片,被他私自扣下来了,给了苏晓月的实验室做测试机。
“服务器在路上了,大雨封路,晚两天。”张汉玉撒了个谎,语气平静,“你先用备用方案顶着。”
“顶个屁!老子现在是用人肉在跑数据!”李建国在那头咆哮,“你是不是把东西挪作他用了?张汉玉,这可是掉脑袋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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