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一块玉,便是一部被遗忘的史诗。当指尖触碰的刹那,洪荒的咆哮、凤鸟的悲鸣、先贤的叹息,与那横亘千年的孤寂守护,皆如潮水般涌来,将少年的魂灵,卷入时光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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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玉指尖触及那玉的刹那,并非预想中的冰凉,而是一种沉入骨髓的温润。随即,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像一滴坠入历史长河的水珠,意识被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撕碎,又在一片混沌的光影中重新凝聚。
他首先“感觉”到的,是水。
无边无际,浑浊粘稠,裹挟着泥沙与绝望的水。它不再是黔西北山间清冽的溪流,而是淹没大地的、咆哮的洪荒!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与茫茫水泽相接,视野所及,唯有波涛。就在这灭世的景象中,一个庞大到令他灵魂战栗的身影在翻滚——九头蛇身,每一颗头颅都大如山岳,嘶吼声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震荡着他的意识核心,震得他“魂飞魄散”。那怪物,便是相柳!它所过之处,洪水愈发肆虐,更可怕的是,那狰狞巨口中喷吐出的绿色毒液,沾染之地,草木瞬间枯萎、岩石腐蚀、良田化为咕嘟冒泡、散发着无尽恶臭的毒沼。这凶神,仿佛是“混乱”与“毁灭”的化身,廷玉心中莫名明悟:天下动荡,民不聊生,它的力量便随之暴涨;时代兴盛,人道昌明,它便衰弱蛰伏。它是文明阴影中的毒瘤,是寄生在历史背面的恶灵。
紧接着,他“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手持一柄散发着朦胧青光的巨斧,屹立于洪水中的山峦之巅,身后是无数面容枯槁却眼神坚定的民众。“大禹!”廷玉心中呐喊。他看到传说中的应龙展开遮天蔽日的翅膀,试图驱散洪水,却被相柳的毒液迎面喷中,那神圣的鳞甲瞬间焦黑,应龙发出痛苦的哀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坠落。治水的民众在洪水和毒沼中成片倒下,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就在这至暗时刻,天空——裂开了!比太阳更耀眼、更纯粹的光芒自九天降临,那光芒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煌煌正气与灼热,如同无形的巨网,层层笼罩住那九头巨怪。是传说中辅佐大禹的“日中五帝”引动了太阳真火!相柳在真火中发出痛苦的扭曲与咆哮。大禹趁势奋起神威,巨斧挥落,带着开天辟地般的力量,九颗头颅接连被斩断!污血如瀑布般喷洒,大部分被至阳至刚的真火蒸发、净化,但有一缕最为精纯、蕴含着相柳本源怨念与不朽特性的暗红血液,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竟诡异地穿透了火焰的缝隙,带着无尽的恶意与不甘,朝着西南方向——朝着廷玉脚下这片黔西北群山,激射而来!那血液落地之处,山石崩裂,溪流改道,土壤再次化为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毒沼,生机彻底断绝。一股阴冷、贪婪、渴望吞噬一切生灵与气运的意志,在这片土地最深处潜伏下来,如同一个等待复活的恶灵。这,便是后世一切灾劫的源头——相柳之血。
洪荒的景象如潮水般退去,那灭世的轰鸣还在耳畔回荡,廷玉的意识又被抛入另一段悠远而悲怆的岁月。
他听到一声清越、高贵,却带着无尽哀戚的鸣叫。一只羽翼华美、周身流转着祥瑞光晕的凤凰,自岐山之巅的“凤台”冲天而起。它曾是周部落兴盛的象征,然而此刻,它的身后是烽火狼烟,是“烽火戏诸侯”的荒唐闹剧,是礼崩乐坏的末世景象。凤凰悲鸣,不再回顾那倾颓的宗周,径直投向西南方的黔西北,似乎要以自身残留的祥瑞精魂,去中和那片被相柳之血诅咒的土地的死寂。这是岐山凤凰的陨落,是德政衰微的象征。
画面陡然切换。战国末年,一位形容憔悴、身着旧周冕服的老者——周赧王,正捧着一面形制古雅、雕刻凤纹的玉磬,步履蹒跚地走向秦国的宫殿。那玉磬光华内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周室最后的王气。秦昭襄王高踞宝座,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他嗤笑道:“凤去磬哑,何用为宝?”话音未落,那凤形玉磬竟应声而碎!清脆的断裂声,象征着八百年周祚的彻底终结。周赧王死后,诡异的事情发生:无数乌鸦,黑压压如同乌云,群集于其棺木周围,上演了一场“百乌抬棺”的奇景,将这末代周王的灵柩,护送至黔西北这片既被相柳之血诅咒、又因凤凰降临而蕴含了一丝矛盾生机的土地。周室残余的王气、凤凰陨落的精魂,与那破碎的玉磬碎片在此地交融、沉淀。周室后人(或许便是周家寨最早的先祖)迁居于此,以血脉世代温养这些碎片。那碎玉在漫长岁月中,逐渐吸纳山川地脉之气,演化、成型,最终形成了一件神器雏形——青铜巨盘。其核心,便是后来被称为 “山河枢盘” 的所在,它代表着秩序、生机与文明传承的最后火种。
然而,地底深处,那相柳之血的怨念也并未消散。它在漫长岁月中,不断吸纳世间的战乱、饥馑与枉死者的怨气,竟凝聚成了一尊更邪异、更具智慧的魔物——三目鬼王!它便是相柳之血的意志化身,额上竖眼能蛊惑人心,扭曲意志,潜伏于地脉深处,伺机破坏那正在孕育的生机,等待着颠覆一切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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