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爆竹声刚过,长安西市的“万国商栈”就挂起了幌子。紫檀木牌匾上的四个金字是赵珩亲笔题写的,旁边用突厥、波斯、吐蕃三种文字刻着“天下通衢”,檐角的风铃挂着各国货币,风吹过时叮当作响,像在数算往来的银钱。
姜瑶踩着梯子调整最后一盏走马灯,灯影里映着西州的驼队、明州的渔船、逻些的经幡,都是她亲手画的。“姜掌事,波斯的琉璃到了!”阿螺抱着本账册跑过来,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老掌柜说,这次的货里混着件‘夜光璧’,是大食哈里发送的贺礼。”
账房先生突然从柜台后探出头,山羊胡上还沾着墨汁:“掌事快看,户部的人来了!”他的手指着街对面,三个穿绯色官袍的人正盯着商栈的匾额,为首的正是新任户部尚书苏明远,腰间的金鱼袋晃得人眼晕。
姜瑶跳下梯子时,苏明远已站在门廊下。他手里的卷宗封着紫泥印,显然是陛下亲批的文书。“陛下有旨,”他展开文书的声音带着笑意,“命万国商栈代收西域诸国的岁贡,所有账目由掌事与户部共管。”
阿螺突然拽着姜瑶的衣袖,指着苏明远身后的小吏,那人袖中露出半截铜尺,上面刻着“市舶司”三字——去年在明州查抄王崇义时见过同样的制式。“他是前詹事府的笔吏!”阿螺的算盘珠子停在半空,“账簿上记着,他去年从波斯商队拿过三箱琉璃!”
暮色降临时,商栈的地窖里亮起油灯。姜瑶蹲在木箱前,撬开最底层的琉璃罐,里面装的不是香料,而是颗鸽蛋大的夜明珠,珠身上刻着突厥的狼头纹。“这是西突厥的贡品,”她用银簪刮下珠面的粉末,“却混在波斯货里,显然是有人想偷梁换柱。”
地窖的石壁突然传来敲击声。姜瑶吹灭油灯,借着月光看见条黑影从通风口钻进来,手里的短刀在暗处闪着冷光。她认出那人腰间的铜尺——正是白日里跟着苏明远的小吏。
“把夜光璧交出来!”小吏的刀尖抵住她的咽喉,呼吸里带着酒气,“张大人说了,只要拿到这珠子,就能让突厥可汗发兵长安!”
姜瑶突然笑出声:“张承业不是在天牢里吗?难道你能隔空传信?”她猛地撞向对方的手腕,短刀哐当落地,“苏尚书让我等的就是你——所有与突厥私通的证据,都在这颗珠子里吧?”
通风口突然伸进十几只手,将小吏死死按住。苏明远举着火把走进来,照亮石壁上的暗格,里面堆满了账簿,每本都记着户部官员与西域诸国的交易,最上面的册子里,贴着张父亲的画像,旁边写着“贞元三年,查抄突厥贡品”。
“这些都是你父亲当年没来得及呈给陛下的。”苏明远的手指抚过画像,“他在西州发现,张承业的党羽不仅走私军械,还私吞各国贡品,用劣质货物冒充岁贡,中饱私囊。”
火把突然爆出灯花。姜瑶瞥见暗格里的青铜鼎,鼎耳上的纹饰与尼雅佛塔的凹槽如出一辙,底座刻着行小字:“万国商栈之下,有隋唐旧渠,可通西市七坊。”
上元节的灯笼还没撤下,姜瑶就带着阿螺钻进了商栈的地渠。火把照在渠壁上,露出密密麻麻的刻字,有汉文的“贞观年漕运记录”,有波斯文的“香料交易清单”,最深处竟有行吐蕃文:“文成公主曾在此藏过佛经”。
“这里的水是活的!”阿螺突然指着渠底的暗流,“顺着水流走,应该能到西市的放生池。”她的铜铃掉进水里,顺着水流漂向黑暗,叮咚声越来越远,“去年在明州的密道里,也是这样的水流声!”
渠壁突然出现个岔口,左侧的石壁刻着北斗七星,右侧则是幅海图,标注着从长安到波斯的航线。姜瑶想起父亲札记里的话:“隋唐两代,西市的商人们为避苛税,凿通地下渠,既能运货,又能藏私。”
岔口深处传来木板转动声。姜瑶熄灭火把,看见十几个黑衣人正在搬运木箱,箱子上的火漆印着“户部”二字,打开的瞬间,露出里面的突厥弯刀,刀柄上的宝石与昨夜的夜明珠一模一样。
“这批货要在三月初三运出金光门,”为首的黑衣人操着突厥语,“苏尚书说,只要过了护城河,就有突厥的商队接应。”
姜瑶突然吹亮火折子,渠壁上的铜镜将火光反射成一片通明:“苏明远让你们在这里交易,是想借地渠的水流,把兵器直接运出长安城吧?”她的银针抵住为首者的咽喉,“去年在铜雀台,你就站在张承业身后!”
黑衣人突然吹了声口哨,渠顶的石板应声落下,将退路完全封死。“姜掌事既然知道这么多,就别想活着出去了。”他的短刀划破姜瑶的手背,血珠滴进渠水,瞬间晕开片暗红,“这渠里的水,通往渭河,你的尸体顺流而下,谁也找不到。”
阿螺突然将算盘砸向对方,算珠滚落时,她抓起块石头砸向渠壁的机关——那是幅波斯星图,按动“北斗”的位置,暗门就会开启。“爹说过,所有商道的机关,都离不开星象!”她拽着姜瑶钻进暗门,身后传来兵器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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