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花香还沾在袖角,刘阳明跟着十三阿哥往畅春园走。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一点点蒙住宫墙的轮廓,宫灯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晃出暖黄的圈,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皇上最近咳嗽得厉害,” 十三阿哥的声音压得很低,靴底碾过落叶的声响里带着几分忧虑,“太医说要静养,可八爷党总在旁边煽风点火,说什么‘天家无私事’,逼着皇上处理政务。”
刘阳明的手指在袖袋里摩挲着那片玉兰花瓣,柔软的触感让他想起奶奶书房里的宣纸。他想起康熙咳血的暗红,想起八阿哥冷笑时的眼角,突然觉得这皇宫像个巨大的蜂巢,每个人都在里面钻营,只为酿出属于自己的那点蜜。
走到万春亭附近,十三阿哥突然停下脚步:“你在这等会儿,我去趟内务府,取些皇上要的新药。” 他指了指亭子里的石凳,“别乱走,八爷的人说不定就在附近。”
刘阳明点点头,看着十三阿哥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青灰色常服的下摆扫过栏杆上的霜花,留下淡淡的痕。他走进万春亭,石凳冰凉得像块铁,刚坐下,就听见亭外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像两条毒蛇在草丛里吐信。
“八哥,十三那小子最近跟得太紧,会不会坏了我们的事?” 是个粗哑的声音,带着急躁,刘阳明立刻听出是粮仓守将 —— 他怎么也跟着来了京城?
“急什么,” 八阿哥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淬着冰,“他越紧,越说明我们的计划有效。南巡的队伍里,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只要皇上一病倒,就……”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却像根冰锥扎进刘阳明的耳朵。他屏住呼吸,悄悄挪到亭柱后,透过雕花的缝隙往外看 —— 八阿哥背对着他站在栏杆边,手里把玩着枚玉佩,月光在玉上流转,像匹光滑的绸缎。守将站在他身后,腰杆挺得笔直,却掩不住眼底的惶恐。
“可十四弟那边……” 守将的声音更低了,“他好像查到了些什么,今天在朝上还替十三说话,差点坏了我们诬陷刘阳明的事。”
“十四?” 八阿哥冷笑一声,玉佩在掌心转得更快,“他就是个没脑子的武夫,以为帮着十三就能讨皇上欢心?等我登上那个位置,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刘阳明的心脏骤然缩紧。登上那个位置?八阿哥竟然敢觊觎皇位!他想起周明远的账本,想起通州粮仓里的毒茶叶,突然明白这一切都不是针对康熙南巡那么简单 —— 八爷党要的,是整个大清的江山!
“那刘阳明呢?” 守将又问,“这小子邪门得很,用盐水洗伤口都能活下来,十三还把他带到御花园,说不定……”
“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八阿哥打断他,玉佩 “啪” 地拍在掌心,“等南巡路上解决了皇上,再收拾他也不迟。倒是你,” 他转过身,月光照亮他一半的脸,像尊裂开的石像,“通州的事办得怎么样?毒茶叶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守将的声音里带着邀功的急切,“都按您的吩咐,藏在南巡队伍必经的驿站茶库里,包装成普通的龙井,只要皇上一喝……”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抹残忍的笑意,让刘阳明的后背爬满冷汗。他死死攥着袖袋里的玉兰花瓣,花瓣的边缘被捏得发皱,像张扭曲的脸。
“很好,” 八阿哥满意地点点头,“记住,动手的日子选在黄河岸边,那里人多眼杂,正好可以推说是意外,甚至……” 他凑近守将,声音低得像耳语,刘阳明只听见 “白莲教” 三个字,后面的音节就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白莲教?八爷党竟然想勾结白莲教?刘阳明的脑子 “嗡” 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他想起历史书上记载的白莲教起义,那是清代中期最大的农民起义,没想到竟然和八爷党的夺嫡阴谋有关!
“八哥放心,” 守将躬身行礼,动作夸张得像只哈巴狗,“属下一定办妥,绝不让您失望!”
“去吧,” 八阿哥挥挥手,“别让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
守将应声离去,脚步在石板上敲出急促的响,很快就消失在暮色里。八阿哥独自站在栏杆边,望着远处的宫殿,月光在他身上镀了层银霜,像个沉默的幽灵。
刘阳明躲在亭柱后,大气都不敢出。袖袋里的玉兰花瓣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掌心凉丝丝的。他想立刻去找十三阿哥,把偷听到的一切告诉他,可双脚像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 —— 八阿哥还没走,他要是现在出去,肯定会被发现。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八阿哥才转身离开,脚步缓慢得像在散步。刘阳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敢大口喘气,胸口的闷痛让他弯下腰,差点吐出来。
“刘编修?你怎么在这?”
十三阿哥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刘阳明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回头,看见十三阿哥正站在亭口,手里提着个药箱,眉头皱成个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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