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着的脚底板被石子硌出细密的疼时,刘阳明才发现自己跑反了方向。天坛的后门对着的不是十三阿哥府所在的南城,而是通往畅春园的御道,明黄色的銮驾正沿着石板路缓缓驶来,金瓜钺斧的仪仗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站住!”
身后传来侍卫的呵斥,脚步声像擂鼓般逼近。刘阳明拽下红缨帽往草丛里一扔,校尉服的红绸镶边在绿草丛中格外扎眼。他看见銮驾旁的侍卫已经拔刀,寒光在眼角的余光里炸开,只能硬着头皮往銮驾的阴影里钻。
“让开!”
他撞开两个抬轿的太监,怀里的腰牌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就在这一瞬间,明黄色的轿帘被气流掀开一角,刘阳明看见康熙正靠在软垫上,手里攥着块手帕,嘴角沾着暗红的血痕 —— 那是咳出来的血!
心脏骤然缩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他踉跄着跪倒在地,膝盖撞在石板上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死死盯着轿帘缝隙里的那抹暗红。史书上说康熙晚年肺疾缠身,却从未记载过如此严重的咳血,难道历史正在偏离轨迹?
“放肆!”
太监的尖喝刺穿耳膜,刘阳明被两个侍卫架着胳膊往上提,肩胛骨几乎要被撕裂。他挣扎着回头,看见轿帘已经落下,却在最后一瞬,瞥见康熙掀开的袖口露出半块玉佩,凤纹与他怀里的碎玉一模一样,只是凤头朝向相反。
“带下去!” 康熙的声音从轿内传来,带着压抑的喘息,“交给十三阿哥处置。”
侍卫的手突然松了些,架着他往侧路走。刘阳明的脚踝在石板上拖出刺啦声,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抹暗红的血痕 —— 康熙的身体比史书上记载的更糟,八爷党选择在祭天仪式动手,恐怕早就摸清了皇帝的健康状况,想趁乱夺权。
“刘编修?”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刘阳明抬头看见十三阿哥正站在槐荫下,青灰色常服的下摆沾着草屑,显然是刚从别处赶来。他身后的侍卫迅速驱散了架着他的人,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十三阿哥……” 刘阳明的喉咙发紧,血沫在齿间蔓延 —— 刚才跪倒时咬到了舌尖。
十三阿哥没急着问话,只是盯着他的校尉服,又看了看地上的腰牌,突然拽起他往假山后走:“你看到了?”
“看到了…… 血……” 刘阳明的牙齿打颤,“皇上咳血了,还有块凤纹玉佩……”
“嘘 ——” 十三阿哥捂住他的嘴,掌心的冷汗浸湿了他的唇,“别声张!这是八爷党最想听到的消息。” 他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先止血。”
白药粉撒在舌尖的伤口上,刺痛让刘阳明清醒了几分。他看着十三阿哥眼底的红血丝,突然明白 —— 这位阿哥恐怕早就知道康熙的病情,一直在暗中布局,而自己这场 “御前失仪”,反而撞破了最关键的秘密。
“那玉佩……”
“是孝庄太后传下来的,” 十三阿哥的声音压得像叹息,“一共两块,皇上和我各执一块,凤头相对时能拼出‘正大光明’四个字。你看到的凤头相反,说明……”
“说明那块是假的?” 刘阳明猛地抬头,阳光穿过槐荫在十三阿哥脸上投下斑驳的影,“是八爷党仿造的?”
“不止仿造,” 十三阿哥的指尖在玉佩碎片上摩挲,凤眼里的铜胎泛着冷光,“他们还在玉里藏了毒针,刚才轿帘掀开的角度,正好能让毒针射中皇上的咽喉。”
刘阳明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他想起那惊鸿一瞥时,轿帘掀起的高度确实诡异,像有人在轿内刻意为之。若不是自己突然冲出跪倒,打乱了节奏,此刻康熙恐怕已经……
“是你救了皇上。” 十三阿哥的声音突然软了,带着几分复杂的暖意,“也救了你自己。”
假山外传来銮驾移动的声响,太监的唱喏声渐行渐远。刘阳明摸着怀里的碎玉,突然明白这场 “御前失仪” 根本不是意外 —— 是康熙故意掀开轿帘,想借机看清刺客的真面目,而自己的闯入,恰好成了皇帝的挡箭牌。
“八爷党不会善罢甘休。” 刘阳明的目光落在十三阿哥腰间的玉佩上,凤头张开的弧度与銮仪卫校尉的那块完全吻合,“他们还有后手。”
“后手就是你。” 十三阿哥突然笑了,从袖袋里掏出件翰林院的常服,“换上。待会儿随我去见皇上,就说你是被奸人所迫,误入仪仗队,御前失仪之事,皇上自会赦免。”
刘阳明接过衣服的手顿了顿:“皇上…… 真的会信?”
“皇上什么都知道。” 十三阿哥的目光投向銮驾消失的方向,阳光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金边,“他只是在等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
换衣服时,刘阳明的指尖还在发抖。校尉服的铜扣蹭过掌心,留下淡淡的压痕,像在提醒他刚才那惊鸿一瞥的代价。他想起康熙轿内那抹暗红的血痕,想起十三阿哥眼底的隐忍,突然觉得所谓历史,不过是无数个意外瞬间的叠加 —— 有人刻意为之,有人误打误撞,最终汇成不可逆转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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