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的竹签在掌心硌出红痕时,刘阳明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猛地拐进一条窄巷,青砖墙上的青苔蹭得袖口发潮,怀里的玉佩随着奔跑上下颠簸,凤眼里的点翠像只受惊的萤火虫,在衣襟下忽明忽暗。
“往哪跑!”
粗哑的喝骂声贴着耳根掠过,是那个旗人子弟的声音。刘阳明瞥见巷口闪过三个黑影,手里的短棍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咬碎最后一颗山楂,把竹签往后一甩,听见 “哎哟” 一声惨叫,脚步却没敢停。
巷子尽头是道朱漆大门,铜环上的绿锈沾了满手。刘阳明拽了拽门环,纹丝不动,门楣上 “銮仪卫” 三个金字刺得人眼睛发疼 —— 这是宫廷仪仗队的驻地。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粗重的喘息。刘阳明的后背抵住门板,心脏撞得肋骨生疼,怀里的玉佩突然发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他摸出玉佩往门缝里塞,指尖刚触到门闩,大门突然 “吱呀” 一声开了道缝,一只手猛地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进去。
“砰” 的一声,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叫骂。刘阳明摔在青石板上,抬头看见个穿石青缎袍的校尉,腰牌上 “銮仪卫” 三个字晃得人眼花。
“你是谁?” 校尉的刀已经出鞘,寒光在刘阳明鼻尖三寸处凝固,“敢闯銮仪卫驻地?”
“我……” 刘阳明的舌头突然打结,怀里的玉佩硌着胸口,让他灵光一闪,“我是翰林院编修刘阳明,被八爷党的人追杀,求校尉救命!”
校尉的刀顿了顿,目光扫过他的长衫,又落在门缝外晃动的黑影上:“八爷党的人?” 他突然压低声音,“十三阿哥的人?”
刘阳明猛地抬头,看见校尉袖口露出半块玉佩,凤纹与他怀里的一模一样,只是凤嘴是张开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 这是十三阿哥的人!
“是!” 他赶紧掏出怀里的玉佩,双手奉上,“有信物!”
校尉接过玉佩,与自己的拼在一起,严丝合缝。他突然拽起刘阳明,往院子深处跑:“来不及解释了,换上这身衣裳!”
库房里堆满了明黄色的仪仗服饰,金线绣的龙纹在阴影里游动。校尉扔给他件红绸镶边的校尉服,布料硬得像铁甲:“快穿!待会儿随驾出巡,混在队伍里才能脱身!”
“随驾出巡?” 刘阳明的手指卡在盘扣里,差点扯断丝线,“皇上要出宫?”
“刚接到的旨意,去天坛祭天。” 校尉已经换好了衣裳,正往他腰上系玉带,冰凉的玉扣撞得他髋骨生疼,“八爷党的人敢在雍和宫附近动手,说不定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只有仪仗队是他们不敢碰的。”
刘阳明的牙齿突然打颤。混进皇家仪仗队?这比被八爷党抓住还危险 —— 一旦被发现是冒牌货,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可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板被撞得 “咚咚” 作响,像在敲催命鼓。
“快点!” 校尉把一顶红缨帽扣在他头上,帽檐压得太低,遮住了大半视线,“记住,别说话,别抬头,跟着前面的人走,踢正步,摆仪仗,错一步就会被砍头!”
刘阳明胡乱点头,跟着校尉跑出库房。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仪仗队员,红的、黄的、蓝的制服像一片花海,手里的金瓜、钺斧、朝天镫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他被塞进队伍末尾,左边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右边是个瘦得像竹竿的少年,两人都目不斜视,下巴抬得老高。
“齐步 —— 走!”
一声尖厉的口令划破空气,队伍像条长蛇缓缓移动。刘阳明的靴子太大,踩一步掉一下,只能踮着脚尖踉踉跄跄地跟着,腰间的玉带勒得他喘不过气,怀里的玉佩却像块暖炉,贴着心口慢慢发烫。
走出銮仪卫大门的瞬间,他看见三个黑影蹲在对面的墙根下,正是追杀他的旗人子弟。其中一个正往这边张望,刘阳明赶紧低下头,帽檐遮住了脸,心脏却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咚 —— 咚 ——”
礼炮在街头发响,震得他耳膜生疼。百姓们跪在道路两侧,黑压压的一片,头埋在地上,没人敢抬头。刘阳明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靴子上,绣着的龙纹被踩在脚下,像条受辱的蛇。
队伍突然停下,前面传来太监的唱喏声:“皇上驾到 ——”
刘阳明的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他想起陈笔帖式说的 “三步一叩”,可身旁的仪仗队员都站得笔直,手里的仪仗纹丝不动。他赶紧绷紧双腿,帽檐下的视线里,明黄色的龙靴从面前经过,绣着的珍珠在尘土里滚出细碎的光。
“那是谁?”
康熙的声音突然响起,离得那么近,刘阳明甚至能闻到龙袍上的熏香,混着淡淡的药味。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帽檐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发抖。
“回万岁爷,是新来的替补校尉。” 旁边的络腮胡大汉突然开口,声音洪亮得像敲钟,“笨手笨脚的,还请万岁爷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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