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婶子的油灯在窗台上明明灭灭,刘阳明对着铜镜系上青色头巾时,手指总也系不紧。镜中的人影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腰间别着本线装的《论语》,是他特意让陈笔帖式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 这是他冒充书生的全套行头,为了能混进城南的私塾,听听百姓对《圣谕广训》的真实看法。
“真要去?” 陈婶子端着针线筐走进来,看着他生疏地整理衣襟,“听说那私塾的先生是八爷党的人,脾气古怪得很,要是被认出来……”
“没事的婶子,” 刘阳明对着镜子扯了扯头巾,把额前的碎发都遮住,“我就远远看一眼,不说话,听完就走。” 他摸了摸藏在《论语》夹层里的纸条,上面是十三阿哥昨晚派人送来的暗号 ——“查私塾批注,访民间疾苦”。
康熙看完那半本《圣谕广训》后,只说了句 “知道了”,再没下文。可十三阿哥带来的口信却透着紧迫:皇上看似平静,实则已经动了彻查苛税的心思,让他暗中收集证据,尤其是那些被官吏压下去的民间怨言。
柴房的门轴 “吱呀” 作响,刘阳明最后看了眼铜镜 —— 镜中人眉眼清秀,带着几分书卷气,倒真像个落魄书生。他把打火机藏进鞋底,金属外壳贴着脚底板,冰凉的触感让他始终保持清醒。
城南的私塾藏在胡同深处,两扇黑漆木门上贴着褪色的春联,“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 的字迹被雨水泡得发涨。刘阳明走到门口时,正赶上散学,一群穿着短打的孩子背着书包往外跑,见了他,都停下来好奇地打量。
“你找谁?”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从门内走出,手里攥着本《三字经》,眼神像淬了冰,正是私塾先生周明远 —— 十三阿哥说此人是八爷党核心成员,最擅长用礼教掩盖苛税的真相。
刘阳明赶紧拱手行礼,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怯懦:“学生…… 学生路过此地,听闻周先生学识渊博,想来讨教几个问题。” 他把《论语》往前递了递,书页边缘的磨损是特意做旧的。
周明远的目光在他长衫上扫了扫,停在那本《论语》上:“哦?你是哪个书院的?师从何人?”
“学生…… 学生是乡下私塾的,” 刘阳明垂下眼帘,心跳得像擂鼓,“师从…… 师从李老先生,只是他去年过世了,学生想来京城求学,却…… 却盘缠用尽。” 他故意露出袖口的补丁,声音里带着哽咽。
旁边卖糖葫芦的老汉偷偷朝他使了个眼色 —— 那是昨天约定的暗号,说明周围没有八爷党的眼线。刘阳明心里稍定,继续演下去:“听闻周先生常接济落魄书生,学生斗胆……”
“进来吧。” 周明远侧身让他进门,山羊胡在下巴上抖了抖,“正好老夫今日得一佳酿,与你共饮几杯。”
私塾的院子里种着棵老槐树,树下摆着张石桌,四个石凳缺了条腿,用砖头垫着。周明远让书童沏了茶,茶叶梗在水里竖起来,像一根根小旗杆。刘阳明捧着茶碗,指尖烫得发麻,却不敢松手 —— 他知道这是试探,稍有不慎就会露馅。
“你说你师从李老先生?” 周明远抿了口茶,茶沫沾在胡子上,“那他教你的第一课是什么?”
刘阳明的心猛地一沉。他哪知道什么李老先生?只能硬着头皮胡诌:“是…… 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呵,” 周明远冷笑一声,“这话谁都会说,可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就说这《圣谕广训》,皇上说要‘敦孝悌以重人伦’,可那些官吏呢?催缴赋税时,连七十岁的老人都不放过,这就是他们的‘孝悌’?”
刘阳明的手指猛地收紧,茶碗差点脱手。他没想到周明远会说出这种话 —— 这分明是在质疑圣谕!难道十三阿哥的情报错了?此人根本不是八爷党?
“先生慎言!” 他故意露出惊慌的神色,“这话要是被人听见……”
“怕什么?” 周明远拍着石桌,茶碗里的水溅出来,“这院子里只有你我,还有个聋子书童,怕谁听见?” 他凑近刘阳明,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我知道你是谁。”
刘阳明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下意识地摸向鞋底的打火机,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才想起这是在冒充书生,不能暴露现代物件。
“先生…… 先生说什么?”
“你是十三阿哥派来的吧?” 周明远的眼睛亮得吓人,“前几日有人在城隍庙捡到半本《圣谕广训》,上面的批注与你刚才的语气如出一辙。” 他突然笑了,“不过你比上次来的那个笨蛋演得像,至少知道做旧书。”
刘阳明这才明白,自己早就被识破了。他索性不再伪装,挺直腰板:“周先生既已知晓,为何还要留我?”
“因为我喜欢你的坦诚。” 周明远给自己倒了杯酒,酒液在杯里晃出涟漪,“比起那些只会唱赞歌的伪君子,你至少敢听真话。” 他把酒推到刘阳明面前,“喝了这杯,我告诉你些事,比你在私塾外听一天都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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