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两下,刘阳明就被冻醒了。柴房的窗户纸破了个洞,寒风像针似的往里钻,刮得他脸颊生疼。他裹紧身上的薄被,却还是挡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 这被子是陈婶子用旧棉絮拼的,补丁摞着补丁,早就不保暖了。
明天要去雍和宫见康熙和十三阿哥,可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像有团乱麻,一会儿是李光地凝重的脸,一会儿是沈德潜警告的眼神,一会儿又是那些编修们异样的目光。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咚 —— 咚 ——”,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审判敲鼓。
“唉……” 刘阳明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月光透过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碎银。他摸了摸怀里的纸条,十三阿哥的私印已经被汗水浸透,字迹模糊得几乎看不清。
他想起昨晚陈笔帖式的叮嘱:“见了皇上,少说话,多磕头,千万别提那些‘电灯’‘飞信’的胡话,就说你只懂历史,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知道,自己懂的太多了。他知道康熙会在六年后去世,知道雍正会登基,知道乾隆会开创盛世,也知道鸦片战争、甲午战争、八国联军…… 这些沉重的历史像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要是能回去就好了……” 刘阳明喃喃自语,眼睛突然湿润了。他想念现代的暖气,想念妈妈做的红烧肉,想念图书馆里的历史书 —— 在那里,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当一个旁观者,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在刀尖上跳舞。
再也睡不着了,刘阳明索性穿上衣服,悄悄推开门。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野猫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发出 “喵呜” 的叫声。他沿着墙根往前走,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像个孤独的问号。
走到胡同口,刘阳明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城隍庙的方向走去。他记得刚来京城时,曾在城隍庙前躲雨,看见不少人在那里烧香许愿,脸上带着虔诚的表情。或许,在那里,他能找到一丝安慰。
城隍庙的大门紧闭着,朱漆的门板上布满了裂纹,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门前的石狮子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眼睛瞪得滚圆,仿佛在审视着每一个前来祷告的人。刘阳明走到香炉前,里面插着几根残香,烟味早已散尽,只剩下一点灰烬。
他从口袋里摸出三枚铜钱 —— 这是他昨天在翰林院领的俸禄,本来想给陈婶子买斤红糖,现在却成了他唯一的祭品。他学着别人的样子,把铜钱放在香炉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 “咚” 的一声。
“城隍爷,” 刘阳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小的刘阳明,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只想好好活下去,不想惹麻烦,更不想改变什么。求您保佑,明天见皇上顺顺利利,别出什么岔子。”
他顿了顿,想起那些因为他的 “疯言疯语” 而疏远他的编修,想起卖糖人的老汉担忧的眼神,想起陈婶子连夜为他缝补官服的身影,心里一阵发酸:“要是…… 要是小的真的能活下去,一定多做善事,帮衬那些穷苦人,绝不辜负您的保佑。”
风吹过城隍庙的飞檐,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是城隍爷的回应,又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刘阳明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膝盖被冻得发麻,才缓缓站起身。
他抬头看了看城隍庙的匾额,“城隍庙” 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青光,透着一股神秘的威严。他突然想起历史书上说的,清代的城隍庙不仅是祭祀的地方,还是百姓打官司、伸冤屈的场所,被称为 “阴间的衙门”。
“要是真有阴间的衙门,” 刘阳明喃喃自语,“不知道能不能管阳间的事?不知道能不能管我这个从三百年后穿来的人?”
他苦笑了一下,转身往回走。月光洒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孤独的朝圣者。走到半路,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墙角啃馒头 —— 是李小二,那个在工部抄书的年轻人。
“小二?你怎么在这?” 刘阳明惊讶地问。
李小二吓了一跳,赶紧把馒头藏在身后,含糊道:“我……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刘阳明看他眼眶红红的,嘴角还有泪痕,心里明白了七八分:“是不是你娘的病又重了?”
李小二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哽咽道:“嗯,郎中说…… 说没多少日子了,可我…… 我没钱给她治病……”
刘阳明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摸了摸怀里的五十两赏银,那是康熙赏的,本来想给陈婶子换床新被子,现在却觉得这银子沉甸甸的,压得他胸口发闷。
“这些钱你拿着,” 刘阳明把银子塞到李小二手里,“赶紧去给你娘治病,别耽误了。”
“这…… 这怎么行?” 李小二赶紧把银子推回来,“这是你的赏银,我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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