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的门槛比工部高出三寸,刘阳明迈上台阶时,裤脚的泥点蹭在了汉白玉门柱上。他赶紧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脏,最后只能作罢 —— 反正从今天起,他就是这里的编修了,有的是时间慢慢打理。
李光地的书房里弥漫着檀香,老人戴着老花镜,手里捏着十三阿哥的纸条,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说:“十三爷说你懂历史?”
“不敢说懂,” 刘阳明垂着手站在案前,后背挺得笔直,“只是读过几本史书,略知皮毛。”
“皮毛?” 李光地放下纸条,摘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突然变得锐利,“那你说说,汉武帝为什么要罢黜百家?”
刘阳明心里一松。这问题在现代高中历史课本里就有,他略一沉吟,答道:“回大人,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一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统一思想;二是儒家思想强调‘君权神授’,符合帝王统治的需要;三是……”
“够了。” 李光地抬手打断他,嘴角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来十三爷没看错人。你就在这翰林院编修《平准方略》,先从整理西北战事的奏折开始吧,有不懂的问沈德潜。”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穿绿色官服的中年人,那人赶紧拱手:“下官遵命。”
刘阳明跟着沈德潜走出书房,才发现天阴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像要塌下来似的。沈德潜指着东边一间厢房:“刘编修就坐那里吧,笔墨纸砚都备好了,奏折在柜子里,你自己取。”
“多谢沈大人。” 刘阳明拱手道谢,心里却在盘算 —— 沈德潜是康熙、雍正两朝的文坛领袖,历史书上说他后来因为文字狱被剖棺戮尸,跟这种人打交道,可得格外小心。
厢房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蝉鸣和偶尔传来的翻书声。刘阳明打开柜子,里面堆满了奏折,牛皮纸封面已经泛黄,上面盖着 “军机房” 的印戳。他抽出一本,翻开一看,里面的字迹潦草,还有不少蒙古语词汇,看得他头都大了。
抄到未时,突然刮起一阵狂风,窗户被吹得 “哐当” 作响。刘阳明赶紧起身关窗,刚抓住窗棂,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瞬间连成线,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雨帘。
“好大的雨!” 沈德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刘编修,今天就到这吧,再不走就成落汤鸡了。”
刘阳明点点头,收拾好奏折,跟着沈德潜走出翰林院。雨越下越大,打在青石板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街上的行人纷纷往屋檐下躲,叫卖声被雨声吞没,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
“我家就在前面的胡同,” 沈德潜指了指不远处,“刘编修要是不嫌弃,去我家避避雨?”
刘阳明赶紧摆手:“不了,多谢沈大人,我表叔还在等我。” 他可不想去沈德潜家 —— 谁知道这位文坛领袖的书房里有没有什么忌讳的书籍,万一被牵连,哭都来不及。
沈德潜也不勉强,拱拱手转身走了。刘阳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才裹紧衣襟,冲进雨里。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刺骨,他眯着眼睛往前跑,泥水溅得满身都是,像只落荒而逃的野狗。
跑到王府井大街,刘阳明实在跑不动了,躲到一家绸缎庄的屋檐下喘气。檐角的雨水汇成水流,像条小瀑布,在他脚边积成个水洼。对面的茶馆里挤满了避雨的人,说书先生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断断续续的,像是在讲三国的故事。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雨里传来,越来越近。刘阳明下意识地往墙角缩了缩,只见几个穿着黄马褂的侍卫簇拥着一顶轿子,正缓缓驶来。黄马褂在雨里格外扎眼,像几朵盛开的迎春花,却带着逼人的威严。
“是皇上的仪仗!” 有人小声惊呼,赶紧跪下磕头。
刘阳明的心脏骤然缩紧,也跟着跪下。雨水打湿了他的官服,冰凉的泥水浸透了裤腿,可他连动都不敢动。轿子在绸缎庄门口停下,一个侍卫掀开轿帘,里面伸出一只手,戴着玉扳指,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老板,”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轿子里传来,“上次看的那件云锦,还在吗?”
绸缎庄老板赶紧跑出来,跪在地上磕头:“回万岁爷,还在!还在!小的这就去取!”
万岁爷?!刘阳明的脑袋 “嗡” 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撞见了康熙皇帝!他死死低着头,眼睛盯着地上的水洼,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被认出来。
老板捧着个锦盒跑回来,双手递给侍卫。侍卫打开盒子,里面是块明黄色的云锦,上面绣着五爪金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流光溢彩。
“不错,” 康熙的声音里带着满意,“多少钱?”
“不不不,” 老板吓得连连摆手,“这是小的孝敬万岁爷的,不要钱!”
“那怎么行,” 康熙笑了笑,“买卖公平,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他让侍卫递给老板一锭银子,足有五十两,“剩下的不用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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