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明教授是国内研究明代地方水利,尤其是万历年间京津冀地区水政和工程的权威,他对龙口渠暗渠体系的独特见解在学界是公认的,但也存在争议。”陈默指着笔记上那些充满攻击性和怀疑论的批注,“这个‘吴宏’,极度痴迷于周教授的研究,但他不相信学术界的公开成果,或者说,他偏执地认为周教授隐瞒了最关键的核心发现,他想抢先一步,通过非法手段找到并独占这些‘发现’,证明自己,或者达成某种我们还不清楚的目的。”
他拿起那本《古籍修复与数字化》,翻看着里面关于多光谱扫描和影像增强的章节:“他利用湿地临时工的身份作为掩护,长期接近并勘察那片区域——那里极有可能隐藏着周教授根据独家研究推断出的、某些未被官方记录或发现的暗渠入口、文献埋藏点、或者关键工程遗迹。他用这些专业设备对非法获取的古籍、地图、钱币等物进行高精度扫描、拍照、微观分析(那些试剂和工具是用来在现场对不稳定文物进行紧急保护和初步检测的),试图抢在所有人之前,破译其中可能隐藏的、关于龙口渠真实构造原理或地方历史的秘密信息。”
“那些防水袋是他设在野外的临时‘保险柜’和‘处理站’,湿地是他的露天‘初级实验室’。而这里,”陈默环视这个充满违和感的仓库,“是他的‘数据分析中心’和‘大本营’。他选择半夜操作这些耗电设备,既是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恐怕也是为了避开用电高峰,防止电压不稳损坏精密仪器。他是在进行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疯狂的学术掠夺。”
“那他为什么要特意放一本古籍和一枚钱币在周教授书房?挑衅?炫耀?”李健追问,眉头紧锁。
“有可能。但看这些笔记里的用词,‘验证’、‘补全’、‘密钥’、‘对话’……频率很高。”陈默沉吟道,手指点着那些词汇,“也许那不仅仅是一种挑衅。他可能偏执地认为,周教授手中还掌握着他需要的关键碎片,或者某种‘密码’。他放入那些东西,或许是一种极其扭曲的‘信息交换’或‘提示’,妄想观察周教授的反应,甚至期待周教授能理解他的‘苦心’,进行某种他想象中的‘隔空对话’乃至‘合作’?但显然,周教授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疯狂的行为,甚至可能因此受到了极大的惊扰和困扰……”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李健骂了一句,猛地按下对讲机,“指挥中心,及各单位注意!目标人物危险性升级!判断其可能持有专业电子设备和化学试剂,性格极度偏执,具有高度目的性和反侦查意识,对龙口渠旧址及周启明教授的研究成果有强烈非法企图。其行为已涉嫌严重盗窃、破坏文物、非法入侵及危害他人安全。立即增派人力,重点监控龙口渠区域所有历史记载的、以及地图上标注的所有可能入口、可疑建筑、废弃坑道!加大周边村镇排查力度,走访所有五金店、电器维修店、化工用品店,询问是否有符合特征人员购买过特定物品!必须尽快将其抓获!”
仓库内气氛瞬间更加紧张,技术队员们的动作更快,拍照、取样、封装、记录,一切都在高效而沉默中进行。陈默则再次沉浸在那本厚厚的、字迹潦草狂放的笔记中,试图从那些偏执的推论和狂热的字句中,勾勒出“吴宏”更完整的动机图谱和行为模式。笔记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学术权威的极端蔑视、对所谓“被掩盖真相”的病态执着、对“独占真知”的强烈渴望,以及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疯狂自信和孤独感。
窗外,天色不知不觉彻底暗了下来,仓库内亮起了临时架设的强光灯,将一切照得惨白一片。陈默的手机震动,是派出所老马打来的,背景音比之前更加嘈杂,还夹杂着电话铃声和模糊的汇报声:“陈默,这边快被踩塌门槛了!分局来了两波人,市局文物稽查队的也来了……哦对了,秦小姐晚上又来了趟,没进来,留了一大袋热包子豆浆在门卫,说是给大家当宵夜……哎哟,这姑娘真是心细得像头发丝……”
陈默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便挂断了电话。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笔记最后一页下方的一行潦草得几乎飞起的铅笔字牢牢抓住:“七月初七,子时,龙口渠癸卯位,依星象水脉图,水退石出,终见真章。吾道不孤乎?彼当识之?”
壬寅年七月初七,子时。龙口渠。一个具体到时辰和方位(癸卯位可能指代特定角度或标记)的行动预告。
陈默的心微微一沉。这看起来不像结束,更像他个人疯狂计划中预设的一个高潮节点。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辅警小王略显兴奋的呼喊声:“陈老师!李队!有发现!在仓库后面那个杂草丛生的废弃物料堆放区,有个锈穿了底的空油桶,里面有大量烧过的东西,灰还是湿的!”
陈默和李健立刻放下手头的东西,快步走出仓库。强光手电的光柱划破夜色,聚焦在那个半埋在地里的破旧油桶上。老赵已经戴着手套在那里小心地翻检。桶底是一层厚厚的、湿漉漉的灰烬,显然是泼水处理过,但依然能看到大量未能完全烧化的纸片、塑料碎片和一小块扭曲变形的电路板残骸。
“他撤离前系统性地销毁了不少东西。”老赵头也不抬地说,用镊子夹起一块焦黑的塑料片,“像是在处理可能暴露他核心目的或技术手段的物品。很匆忙,但意图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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