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的雪下到后半夜就停了。云织雾被院外的扫雪声惊醒,披衣走到窗边,只见青黛正和老工匠们铲着廊下的积雪,木锨碰撞青石板的脆响里,混着灶房飘来的麦芽糖香——是在熬灶糖。
“小姐醒了?”青黛抬头看见她,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沈婆婆派人送了新磨的黄豆粉,说裹灶糖吃最香。”
云织雾推开房门,寒气裹着甜香扑过来,让她打了个轻颤。龙血树的枝桠上积着层薄雪,像裹了层糖霜,新抽的嫩芽却倔强地顶着雪粒,透着点暗红的光。她伸手拂去叶上的雪,指尖突然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片冻在枝桠上的蛇鳞,边缘还沾着点活木散的残渣。
心猛地一沉。昨夜粮仓的火明明烧尽了所有根须,怎么会有蛇鳞出现在这里?
“江叙白呢?”她转身往正房走,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江大人天不亮就去大理寺了,”青黛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把木锨,“说是发现粮仓的灰烬里有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蛇神教的暗号,要去查来源。”
灶房的麦芽糖正熬得冒泡,金黄的糖浆在铜锅里转着圈,散发出黏腻的甜。沈砚蹲在灶台边,手里拿着根筷子,时不时蘸点糖浆塞进嘴里,小脸沾着糖霜,像只偷嘴的猫。“云姐姐,萧大哥说要带我们去逛庙会,还说有卖冰糖葫芦的……”
话没说完,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萧既明的喊声:“云织雾!出事了!”
他撞开大门冲进来时,身上还带着雪沫,手里攥着张揉皱的纸:“知微堂的人在东郊发现了十几个孩子,和粮仓救下的少女一样,头皮上都刻着蛇形纹!更要命的是,他们手里都拿着这个!”
纸上画着个简单的图案——龙血树的枝桠缠着条蛇,蛇嘴里叼着块灶糖。沈砚看到图案,突然脸色发白:“这是……守陵人用来标记‘祭品’的符号!堂哥说蛇神教以前用这个标记要献给蛇母的孩子!”
云织雾的指尖捏紧了纸,边缘硌得掌心生疼。龙血树、蛇、灶糖……这三个意象混在一起,像个恶毒的诅咒。她突然想起父亲札记里的记载:“蛇神教以岁末为祭,取纯阴之童十二,以灶糖诱之,投于龙血树旁,可唤蛇母残魂。”
“今天是小年,离除夕还有七天。”江叙白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拿着块青铜令牌,令牌上的蛇形纹与纸上的图案如出一辙,“这令牌的材质和蛇母鼎相同,应该是蛇神教祭司所持之物。大理寺查到,持有令牌的人叫‘蛇九’,是赵珩的旧部,据说擅长用糖制作机关。”
“用糖做机关?”萧既明皱眉,“糖一遇热就化,能做什么机关?”
“能做最隐蔽的机关。”云织雾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龙血树走去,“灶糖里混上活木散的粉末,遇热融化后渗入泥土,既能引诱孩子靠近,又能悄无声息地催发龙血树……”她蹲下身,果然在树根的泥土里摸到了黏腻的甜味,指尖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正是活木散!
“他们想在这里献祭!”沈砚的声音发颤,“用龙血树当祭坛,用孩子们的血唤醒蛇母残魂!”
灶房的麦芽糖还在咕嘟作响,甜香此刻闻起来却像毒药。云织雾猛地冲向灶台,将整锅糖浆倒进泔水桶:“不能再做灶糖了!蛇九肯定混在送料的人里,在黄豆粉或麦芽糖里加了活木散!”
青黛吓得脸色发白:“送黄豆粉的是沈家布庄的老伙计,跟着沈婆婆几十年了,怎么会……”
“未必是他有意为之。”江叙白冷静地分析,“可能是被蛇九下了药,或者在半路被调换了原料。”他将青铜令牌放在桌上,“这令牌的背面刻着‘十二’,应该是指需要十二个孩子。东郊发现了十个,还差两个。”
“还差两个……”云织雾的目光落在沈砚身上,少年的生辰八字她看过,正是纯阴之体!她突然抓住他的手,“你待在屋里别出去,门窗都锁好!”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卖灶糖的吆喝声,清脆的铃铛混着唱腔飘进来:“灶糖甜,灶糖香,小孩吃了不尿床——”
这唱腔太熟悉了,是京城老字号“王记糖铺”的调子,可王记糖铺上个月就因为老板病逝关门了。萧既明立刻拔出短刀:“是蛇九!他来了!”
众人冲出院子时,只见巷口站着个挑着糖担的老汉,戴着顶破毡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嘴角露出的诡异笑容。他手里拿着根糖画,正是纸上画的图案——龙血树缠蛇,蛇叼灶糖。
“小朋友,要不要吃糖啊?”老汉的声音尖细得像女人,糖担里突然传出孩子的哭声,两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被绑在担子两侧,头皮上的蛇形纹在阳光下刺眼得很。
“放开他们!”江叙白的断水剑直指老汉,“蛇九,束手就擒吧!”
老汉突然大笑起来,扔掉糖担,扯掉毡帽——露出张布满蛇鳞的脸,左眼是浑浊的白,右眼却亮得吓人:“束手就擒?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当年赵大人说,只要献祭十二童男童女,就能让蛇母娘娘重临人间,到时候我就能褪去蛇鳞,做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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