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彻底黑透了。
镇政府大楼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将白日里所有的喧嚣与人声吞入腹中,只剩下沉重的、令人心悸的寂静。走廊里的声控灯,忽明忽灭,光与影的交替,让这条路显得格外漫长。
林正后背的肌肉绷得像一块铁板。
那种被人窥伺的感觉,并非错觉。它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他的后颈上,阴冷,且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他没有再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皮鞋底与水磨石地面碰撞,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回响,在这空旷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像是敲在自己的心跳上。
楼梯口就在前方,安全出口那块绿色的牌子,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光,像一个通往未知世界的入口。
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上台阶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烟草和酒精味道的劲风从侧面袭来。一个庞大的黑影,如同一堵墙,无声无息地横在了他面前,彻底堵死了去路。
是牛建国。
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将楼梯口的光线完全遮蔽,只留下一个轮廓分明的、充满压迫感的剪影。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粗重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一起一伏,像一头即将发动攻击的野兽。
林正的心脏猛地一沉,停下了脚步。
【叮!高强度官气预警!检测到‘牛建国’头顶民怨黑气已呈墨黑粘稠状,怨念值与恶意达到短期峰值,请宿主谨慎应对!】
系统的警告音尖锐刺耳,林正眼前的面板上,牛建国头顶那团黑气翻滚得如同沸腾的沥青,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小林,这么晚才下班,辛苦了。”
牛建国终于开口,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在喉咙里打着转,显得沙哑而油滑。这句客套的问候,在此情此景下,比直接的咒骂更让人毛骨悚然。
“牛副镇长。”林正稳住心神,平静地回应。他没有后退,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的野兽面前,任何示弱的举动都会引来更凶狠的扑咬。
牛建国往前凑了一步,那股浓烈的烟酒味几乎要将林正包裹。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身体。咱们这地方,不比大城市,路灯不是哪儿都有,有些路,黑灯瞎火的,一不小心,踩个坑崴了脚,或者被哪个喝醉酒的疯子当成仇家给来一下,那多冤枉啊,你说是不是?”
他的话语像一条湿滑的毒蛇,缠绕着林正,每一个字眼都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崴脚,喝醉的疯子,每一个词都在暗示着可能发生的“意外”。
林正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能感觉到牛建国身上那股蛮横的力量,那是一种长期身处上位、习惯于用最原始方式解决问题的暴戾。
“多谢牛副镇长关心。”林正的语气依旧平静,“不过我眼神还行,走路也比较稳。至于喝醉的疯子,我相信青云镇的治安还是很好的,毕竟有您和钱镇长坐镇。”
他巧妙地把话顶了回去,既不示弱,又把对方捧了一下,堵住了他继续发作的借口。
牛建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没想到这个在他眼里如同蝼蚁般的年轻人,在这种情况下,非但没有吓得屁滚尿流,反而还能如此冷静地应对。这让他感觉自己蓄满力气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闷。
“哼,牙尖嘴利。”牛建国冷哼一声,脸上的伪装彻底撕下,换上了一副狰狞的面孔,“林正,我不管你背后有谁,省里的赵主任也好,市里的什么领导也罢。我告诉你,在青云镇这一亩三分地上,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那份报告,你最好写得漂漂亮亮的,不然……哼哼,有你好果子吃!”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林正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那力道极大,像两块铁砣砸下来,林正只觉得肩胛骨一阵剧痛,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好自为之。”
牛建国丢下这句话,与林正擦身而过,庞大的身躯带着一阵风,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林正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他活动了一下被拍得发麻的肩膀,一股火辣辣的疼。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让急促的心跳慢慢平复。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钱广博的“文”,牛建国的“武”,这张天罗地网,已经彻底张开。
回到家,林正没有休息,而是立刻打开了电脑。牛建国的威胁,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那股“轴”劲。你们越是不想让我做成,我偏要做成,还要做得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他泡了一杯浓茶,将大脑中储存的所有数据全部调动起来。
【绝对记忆】让他拥有了最完整、最精确的原始资料。但他要做的,不是简单的复制粘贴。他要将这份三年前的报告,变成一份属于他林正的、无可辩驳的、能够直面省里专家审阅的完美方案。
他将原报告中钱广博倾向的“直线穿山”方案,与工程师笔记里提到的“绕山铺设”方案,并列进行了对比分析。他利用系统赋予的逻辑分析能力,将两种方案的优劣势、短期成本与长期维护成本、地质风险与安全系数,用最直观的图表和数据呈现出来,结论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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