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浓墨的抹布,将青云镇的天空擦得不见一丝星光。信访办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在林正面前投下一小圈孤独的光晕。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空白的Word文档刺眼地亮着,闪烁的光标像是在倒计时,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一下午的奔波,换来的是一堵堵用“规矩”和“流程”砌成的、看不见的墙。钱广博和牛建国甚至不需要亲自出面,只需一个眼神,一个暗示,整个镇政府大楼就变成了一座为他量身定做的迷宫,每一个出口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疲惫和无力感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正的心头掠过一丝警惕。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是一个陷阱。他拿起手机,解锁屏幕,那行简短的字映入眼帘。
“我知道档案柜的备用钥匙在哪。”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像一句凭空出现的谜语。
林正的瞳孔猛地一缩。建委办的档案柜?那个老刘说钥匙被小张带走,三五天回不来的档案柜?
这是谁?
敌人的试探?还是……黑暗中的一丝微光?
他立刻将这个陌生号码输入脑海,试图用系统进行探查,却发现系统无法对一个号码进行“官气预警”。必须是接触到本人,或者至少知道对方的明确身份。
他站起身,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去,还是不去?
如果这是钱广博设下的圈套,他深夜潜入办公室,很可能被当场抓住,扣上一顶“盗窃机密”的帽子,到时候别说写报告,连工作都保不住。
可如果不去,这一周的时间,他注定一事无成。赵主任给的机会将白白浪费,落鹰山村三百多口人的希望,也将再次化为泡影。
林正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中。他想起了赵主任拍他肩膀时的那句“别怕”,想起了村民们按下的那一个个鲜红的手印。
有些险,必须冒。
他将手机调至静音,放进口袋,然后关掉办公室的灯,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走廊的黑暗中。
短信的第二条很快发了过来,内容同样简练:“建委办,进门左手第三盆万年青,花盆底座下。”
镇政府大楼在深夜里寂静得像一座坟墓,只有声控灯在他走过时,才会突兀地亮起,又在他离开后迅速熄灭,留下一片更深的黑暗。
建委办的门锁着,但这种老式的办公室门锁,对于林正来说,用一张硬卡片就能轻松解决。他侧耳听了听,确定四下无人后,几下便划开了门锁。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尘土和劣质茶叶混合的味道。他没有开灯,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找到了那盆半死不活的万年青。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搬开沉重的陶瓷花盆,入手一片冰凉。在花盆底座的凹槽里,他摸到了一把冰冷的、带着些许锈迹的钥匙。
找到了。
他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档案室在建委办套间的最里面。他用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铁皮门,一股陈年纸张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咳嗽出声。
这里,就是青云镇诸多“历史”的沉睡之地。
他反锁上门,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光柱所及,是顶天立地的铁皮档案柜,上面贴着泛黄的标签,密密麻麻,像无数紧闭的眼睛。
他迅速找到了标注着“水利工程”的那个柜子,用备用钥匙打开。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排排牛皮纸档案袋。
林正开始翻找。
“青云镇2014年河道清淤项目决算报告……”
“青云镇2015年抗旱应急水井修建方案……”
终于,他的手指在一个略显陈旧的档案袋上停了下来。
《关于青云镇落鹰山村安全饮水工程项目可行性勘测报告(初稿)》。
就是它!
林正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他抽出档案袋,借着光,快速地翻阅起来。
【绝对记忆,启动!】
一瞬间,他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台高速扫描仪。报告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每一张图表,都化作清晰无比的信息流,被他精准地捕捉、分类、储存。
地质结构分析、水源地水质检测原始数据、三种不同管线铺设方案的优劣对比、详细的物料清单、精确到个位数的人工成本估算……
三年前那支勘测队的工作,远比他想象的要扎实、详尽。
甚至在报告的最后,他还发现了几页手写的附录,字迹潦草,似乎是勘测工程师的私人笔记。
“水源地周边存在小型采石场,汛期冲刷可能导致重金属污染风险,建议纳入治理范围,预算增加约十五万。”
“方案二(绕山铺设)虽成本较高,但可避开地质滑坡多发区,长期看更安全。钱镇长倾向于方案一(直线穿山),成本低,见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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