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京城里沸沸扬扬传开将军府欲招赘婿的消息,这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沉寂已久的心湖里猛地激起了千层浪。
入赘黎府?
这念头一起,竟如野火燎原,非但不是屈辱,反倒像在暗夜里骤然点亮了一盏灯——一条能挣脱侯府这方困住他的天地、能与心中那人朝夕相守、更能凭借自身才学施展抱负的崭新路途,豁然展现在眼前。
那点被压抑的情愫,此刻化作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寻了个机会,撩袍跪在了嫡母与平远侯面前,言辞恳切,道出了心意:“儿子……求母亲、父亲全了儿子这片痴心。”
平远侯府内,此事激起涟漪,嫡母端着茶盏,面上不显,心底却是一松,能把这碍眼的庶子“打发”出去,还顺带攀上圣眷正隆的镇远将军府,简直是桩意外之喜。
平远侯捻着胡须,沉吟片刻,入赘,到底有损侯府几分颜面,但转念想到黎尔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而沈砚在府中也确实前程黯淡。
若他真能得此归宿,也算……一条出路吧,最终,他默然点了点头。
林玉漱那边得了消息,一听是沈砚,心下先是一动,她着人细细打探这年轻人的底细,回报都说,此子处境虽不易,却始终洁身自好,勤勉向学,在士林间颇有些清雅之名,待人接物更是温和知礼。
更让她心中大定的是,她悄悄留意女儿的神情,每当不经意提起“沈家那位公子”时,清荷虽强作镇定,那白皙的耳根却悄悄染上红晕,眸底深处流转的光彩,是藏也藏不住的羞怯与欢喜。
她亲自见了沈砚一面,青年举止得体,不卑不亢,眼神清澈坦荡,谈及对清荷的情意和入赘的决意,言辞恳切,无半分勉强,林玉漱阅人无数,观其心性,确是可托付之人。
“入我黎府,便是我黎家儿郎。”林玉漱看着沈砚,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清荷是我与将军掌上明珠,望你珍之重之。黎府门楣,日后亦需你与清荷共同支撑。你可能做到?”
沈砚撩袍,郑重下拜:“晚生沈砚,倾慕小姐品行为人,心甘情愿入赘黎府。此生定当竭尽全力,敬爱妻子,孝顺高堂,勤勉上进,不负夫人与将军所托,不负黎府门楣!”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乾元十五年,春和景明。
镇远将军府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宾客盈门,一场盛大而隆重的婚礼在此举行。
新郎沈砚身着大红喜服,更显得面容俊朗,虽然父母高堂未能安坐正位,但名义上的亲家平远侯夫妇也到场见证。
新娘黎清荷,凤冠霞帔,盖头遮面,母亲林玉漱亲手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向正堂上座那位同样身着吉服、静静等候的人——黎尔。
黎尔依旧沉默,身姿挺直如松,十几年的光阴,似乎只在他眼神里沉淀出更深的沉稳,他看着盛装的女儿被引到面前,看着她盈盈拜下,深邃的目光微微动了动。
这简单的动作,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其中,是无言的信任,是沉甸甸的托付,也是如山父爱最朴素的表达。
盖头下,黎清荷的眼眶瞬间热了,她明白,这是爹爹最深沉的祝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司仪一声高喊,满堂的欢呼和祝福声立刻响了起来。
沈砚入赘了黎家,改叫黎砚,这事儿他自己更是心甘情愿。
小两口成亲后,日子过得安稳又舒心,黎砚性子温和,书读得好,对妻子清荷更是处处体贴,很是敬重,他一点没因为入赘就抬不起头,林玉漱看在眼里,默许也支持他。
他安心读书,也开始学着打理黎府的产业,跟人打交道,慢慢地,也显出了不一般的本事,清荷聪慧又利落,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
夫妻俩琴瑟和鸣,感情好得不知道让京城里多少人都眼红。
一年后,将军府添了大喜事——清荷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健健康康的。
产房里,清荷累得脸色发白,可眼里全是笑意,靠在榻上,林玉漱抱着两个刚裹进襁褓的婴儿,眼圈儿有点红。
黎尔就站在她旁边,看着那俩皱巴巴的小家伙,他那张平时跟石头刻出来似的冷硬脸庞,线条不知怎么,就软和了下来。
“娘,”清荷声音轻轻的,带着点疲惫的沙哑,“您给孩子们起个名儿吧?”
林玉漱低头瞅了瞅怀里睡得正香的两个小团子,又抬眼望了望窗外,天刚蒙蒙亮,一轮红日初升,金色的光刺破薄薄的晨雾,照得院子里一股子生机勃勃的劲儿。
她心里忽然有了主意,温声道:“哥哥叫黎暄吧,‘暄’,暖和的意思,盼他性子像小太阳一样,明朗和煦,能暖着身边的人。”
她低头,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左边婴儿的小脸蛋,又看向右边,“弟弟就叫黎昀。‘昀’也是日光,愿他做人光明磊落,将来走的路都平坦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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