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武趁着分派柴火的空档,将一个极小、卷得死紧的油纸卷,悄没声儿地塞进了安淑毓捡拾的干柴堆里。
安淑毓抱着柴火回到骡车旁,借着生火的掩护,飞快地把油纸卷藏进袖中。
篝火跳跃,映着她沉静的侧脸。
夜深人静,锦年在车厢里睡得香甜。安淑毓和景行坐在篝火旁。
她借着火光,小心地展开油纸卷。
上面是李忠管家熟悉的笔迹,只有寥寥几句,字字却像秤砣:
“老爷安,身已初愈,万勿挂念。老爷决意留京,以期沉冤昭雪,阖家团圆。万望珍重,待归期。”
没名没姓,字字透着谨慎。但“老爷安”、“身已大愈”、“沉冤昭雪”、“阖家团圆”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炭块,瞬间驱散了深秋的寒气。
安淑毓看完,不动声色地把纸条递给身旁的景行。
景行接过那张薄薄却重逾千斤的纸,手指竟有些抖。
他借着火光,一个字一个字地反复看,像是要把那几行字刻进骨头里。
父亲还活着,不仅活着,身子骨还好多了,他在京城,没放弃,他还在为景家的清白奔走!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景行的眼眶。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再抬起头时,眼里虽有血丝,却燃起了比篝火还亮的火苗!
那是绝路逢生后,重新点燃的希望!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京城的方向,久久没出声。篝火在他硬朗的侧脸上跳动,映出深深的轮廓。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安淑毓。
那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感激、坚定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安淑毓放在膝上的手。
他手心滚烫,带着薄茧,传递着无声却汹涌的劲道。
“毓娘……”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们……一定能回去!”
安淑毓没抽回手,任他握着。
她能感受到那掌心的灼热,那不止是丈夫对妻子的感激,更像是一个绝境里的人,抓住了最可信的支柱和盟友。
她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火光在她清亮的眸子里跳跃:“嗯,一定能。”
锦年似乎被爹娘的声音惊动,在车厢里翻了个身,嘟囔了几句梦话。
安淑毓和景行同时转头看向车厢,目光一碰,一种无声的默契和更深的牵绊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
这一刻,在这颠簸的流放路上,这个小家前所未有地紧紧系在了一起。
希望像一针强心剂,让接下来的路似乎都轻快了些。
然而,通往凉州边陲的道,注定磕磕绊绊。
先是连着几天的秋雨。
冰冷的雨点子没完没了地从灰蒙蒙的天上往下砸。
本就坑洼的官道彻底成了烂泥塘,一脚下去,泥浆能没到小腿肚。
骡车陷在泥里打滑,寸步难行。
犯人们浑身湿透,在寒风里抖成一团,队伍里咳嗽声此起彼伏。
安淑毓早有预备。她拿出之前买的厚油布,把骡车的车棚裹得严严实实,又在车厢底铺了厚厚的干草。
景行和锦年待在里头,还算干爽暖和。
她自己披上蓑衣,冒雨赶车,精神绷得紧紧的,小心地绕开最深的泥坑,吆喝着骡子往前挣。
每天的“药粥”里,她悄悄多兑了些灵泉水,护着一大一小不受寒湿侵体。
好不容易熬过暴雨,刚走出泥泞的山谷,更大的麻烦兜头砸下!
那是个傍晚,队伍正沿着一条窄巴巴的山道走。
两边是陡峭的山崖,怪石嶙峋。突然,前头传来惊恐的尖叫和杂乱的马嘶!
“山匪!是山匪!”
“快跑啊!”
只见前头山道拐弯处,猛地冲出十几个手持明晃晃砍刀、面目凶悍的彪形大汉!
他们骑着杂毛马,嘴里嗷嗷怪叫,饿狼似的扑向押解的衙役和手无寸铁的犯人!
“列阵!”王班头惊怒交加,拔出佩刀嘶吼,想稳住阵脚。
可犯人早乱了套,人群瞬间被冲散。
几个跑在前头的犯人惨叫着倒在血泊里。场面乱成一锅粥!
“娘亲!”锦年吓得小脸刷白,死死抱住安淑毓的腿。
“别怕!”安淑毓一把将锦年塞进车厢,对景行道,“护好锦年!”
她猛地一勒缰绳,想把骡车往山壁边上靠,避开混乱的中心。
景行伤没好利索,但眼神冷得像冰,飞快地从车厢夹板里抽出一根手臂粗、一头削尖了的硬木棍(安淑毓早先让他备下的防身家伙),挡在车厢门口,像尊沉默的门神。
混乱中,两个山匪盯上了他们这辆瞧着还“值俩钱”的骡车,怪叫着打马冲来,手里的砍刀在夕阳下闪着瘆人的寒光!
安淑毓瞳孔一缩,心念急转!
眼看刀锋就要劈到,一道身影如同猎豹般从侧面猛扑过来!
是林武!
他不知何时已从乱局中脱身,手里攥着根沉重的哨棒,精准地架住了劈向骡车的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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