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母后必有要事。
踏入那间熟悉的耳房,弘曦见母后馨妤独自一人,背对着他,静静立在窗边。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依旧挺直的背影上。她面前的小案上,静静安放着那个紫檀密匣。
“弘曦,”馨妤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过来。”
弘曦依言上前,目光被那古朴神秘的匣子牢牢攫住。
馨妤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着她的脸庞,眼神深邃如古井,带着一种洞穿时光的力量。
她指了指密匣:“打开它。”
弘曦拿起母后递来的那把奇特钥匙,手指竟有些发僵。
他定了定神,对准锁孔,轻轻一旋。簧片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轻响。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掀开了沉重的匣盖。
没有珠光宝气。
匣内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卷卷明黄锦缎包裹的卷轴、一册册装订精良的线装书册、还有几张折叠得方方正正、边缘已磨出毛边的厚实图纸。
一股混合着陈年墨香、上等纸张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药草(防腐)的气息弥漫开来。
馨妤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追忆的悠远:“这里面的东西,是哀家……或者说,是额娘,穷尽心力,为你,也为这大清江山,备下的最后一份……也是顶顶要紧的一份念想。”
她走上前,拿起最上面一卷锦缎包裹的卷轴,缓缓展开。
里面并非书画,而是用工整小楷誊写的文字,条理分明:
“力之论纲:万物动止,皆因有力相推相引。大小相等,方向相悖者衡(如两力相抵,物则不动);力可移物,可变形……”
“光之探微:光行似波,遇棱镜则分七彩之色(如虹霓);光亦可聚可散,镜片可助观微察远……”
“气之奥妙:火非凭空而生,需赖一气(如助燃之气);腐坏生疫,或由肉眼难见之微小‘虫豸’(如疫病之根);创伤溃烂,沸水烈酒净之,可阻‘虫豸’侵染……”
“商财之衡:金银非唯一之富,货殖流通方为活水;出超则金银聚,入超则金银流(通商之要)……”
弘曦的目光随着母后的指尖移动,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这些道理,有的他已在格致院略知一二,有的则闻所未闻!
它们撕开了圣贤经典的帷幔,用清晰的条理,直指天地运转的根由!
馨妤放下卷轴,又拿起一本厚册子翻开几页,上面绘着极其繁复的机械图样:
“火水相激之力(蒸汽机):密闭铜炉,以火沸水,生滚烫之气(蒸汽),其力沛然莫御!可推动机关往复,驱使巨轮转动。若用于矿场抽水、纺机织布、车船驱动……其力远胜牛马水力万倍!然其炉需精钢,密闭需严,控压需巧,路艰且远……”
接着是一张画着古怪玻璃瓶、金属片和丝线的图纸:
“阴阳相生之电(伏打电堆):以异质金属片(如锌铜)浸于酸液之中,可生无形之力,名之为‘电’。其力可储可导,或可生光生热,其用深远……”
再翻过一页,是熔炉图样:
“炼钢新法(贝塞麦转炉雏形):鼓风入熔融生铁,可去其杂质,得坚韧精钢。量大质优,国之重器根基……”
每一幅图,每一个字,都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弘曦认知的混沌!
水火激荡生巨力?阴阳相合生无形之电?精钢新炼法?这已不是小修小补,是开天辟地的路径!他指尖冰凉,心脏却在腔子里擂鼓般狂跳!
馨妤并未停下,她又抽出几张誊抄的、标着古怪记号的山河地理图,上面用朱砂醒目圈点着:
“大地藏珍图:南溟有巨岛(澳洲),蕴‘铁’如山;南美有山,藏‘硝石’丰沛;非洲之南,伏‘金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地中之宝,亦是国力!”
最后,是几份字迹尤为凝重的绢册:
“西政得失录:彼邦议事堂(议会),可集众智,亦生掣肘;法权独立,可限君权,亦难集权……取其长,避其短,不可照搬,亦不可闭目塞听。”
“海权论纲:无强大水师,则商路难保,国门洞开!舰需坚,炮需利,更需精通海战、天文、测绘之将才!制海之权,乃强国命脉!”
“百年树人之计:广设新式学堂,授以算学、格物、地理、农工、商贾之实学。开民智,方能固国本!专利之法,护匠心智巧,激万民创新……”
馨妤停下来看着儿子,看着他因极度震撼而微微颤抖的双手,看着他眼中翻腾的惊涛与灼人的光芒。
她轻轻地将最后那份关于国民教育与专利制度的册子,放回匣中,合上了匣盖。
“弘曦,”她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却又重得压人心魄,
“额娘能做的,到这儿了。这里头的每一个字,每一幅图,或许太早,或许骇人听闻,或许前路满是荆棘。它们不是让你照抄的圣旨,是种子,是指向星辰大海的罗盘。怎么用,用多少,何时用……全在你。”
她将那个沉甸甸的紫檀密匣,轻轻推到弘曦面前。
“这大清的江山……”馨妤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的帝王,仿佛投向了渺茫难测的未来,
“额娘……和你皇阿玛,就都托付给你了。”
弘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伸出双手,无比虔诚、无比郑重地接过了那个紫檀密匣。
匣子的重量,沉沉地压在他的臂弯里,更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坎上。
这不是一个匣子,是帝国通向未来的钥匙!
他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登基时的意气风发,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毅。
千言万语在喉头滚动,最终只化作一个重重的承诺:
“额娘放心!儿臣……定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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