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公寓的夜晚,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脆弱宁静。保释在家的苏晚,像一只受惊的鸟,对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异常敏感。律师奎因每日都会前来,沟通案件进展,语气一次比一次凝重。检方虽然暂时无法在“邮件”真伪上取得突破性进展,但他们紧咬住复杂的资金流向不放,试图将苏晚描绘成一个利用艺术品交易洗钱的国际骗子。媒体在魏友泉的压制下,报道有所收敛,但网络上的猜测和污名化依旧甚嚣尘上。苏晚的职业生涯,事实上已陷入停滞。
魏友泉来的次数明显增多,但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他通常会询问律师的反馈,偶尔带来一些通过特殊渠道压下的负面消息,但更多时候,他只是沉默地坐在客厅,看着苏晚。苏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复杂情绪——有一丝因她处境而生的怜悯,有对沈念卿越界行为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权衡。他在评估她的价值,评估保下她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她是否还值得他继续投入。
苏晚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将这份愧疚和审视,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筹码。她不能坐以待毙。
机会在一个雨夜降临。魏友泉处理完公务,带着一身湿气和疲惫到来。苏晚没有像往常一样急于展示她的脆弱或谈论案件,而是默默地为他泡了一杯安神的热茶,然后坐到他身边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有些年头的速写本。
“友泉,”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久未说话的沙哑,“我整理旧物,找到了这个。”她将速写本轻轻推到他面前。
魏友泉挑眉,接过本子,随手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铅笔速写和淡彩小稿,笔触稚嫩却充满灵气。画的都是同一个胖嘟嘟的婴儿——刚出生不久的魏念安。吃奶的样子、睡觉的样子、挥舞小拳头的样子、第一次咧开没牙的嘴笑的样子……每一幅画旁边,都仔细标注着日期和当时的情景。
“这是……念安百天之前画的。”苏晚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画中的时光,“那段时间,你忙,很少来看我们。我就每天画他,想着等你来了,可以看看他每天的变化……”
魏友泉翻动纸页的手指微微停顿。画中的婴儿天真烂漫,记录着生命最初的美好。而作画的人,笔触里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这些画,像一把钝刀,轻轻割开了他内心坚硬的外壳,露出了里面一丝不常触及的柔软。他想起了念安刚出生时,自己初为人父的些微喜悦,以及后来,因为种种考量,将孩子从苏晚身边带离的决定。当时他觉得理所应当,此刻在这些充满母爱的画作面前,却感到一丝莫名的滞涩。
苏晚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用那种带着追忆和淡淡哀伤的语气说:“有时候看着这些画,都觉得像上辈子的事。现在念安长大了,肯定不认识画里这个妈妈了……”她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别过头去,肩膀微微颤抖,但没有哭出声,那种强忍悲伤的样子,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碎。
魏友泉合上速写本,放在茶几上,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这是一个罕见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
“律师那边,我会让最好的团队跟进。”他沉声说,像是在做出承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你不会有事。”
苏晚顺势靠在他肩上,汲取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面料。“我不怕坐牢,友泉……我真的不怕。”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爱与不甘,“我只是……舍不得念安。他还那么小,如果我……如果他以后只能在探监室隔着玻璃叫我妈妈,或者……或者根本忘了我这个妈妈……我……”
她说不下去了,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身体因压抑的哭泣而剧烈颤抖。这是她的杀手锏——儿子。她知道,魏念安是魏友泉为数不多的软肋之一,也是连接他们之间最无法割断的纽带。
魏友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苏晚的话,精准地击中了他。他可以冷血地处理商业对手,可以权衡情妇的价值,但涉及到自己的血脉,尤其是念安那张与他越来越像的小脸,他无法完全硬起心肠。让魏家的长子有一个身陷囹圄的生母,这不仅是丑闻,更是对孩子的巨大伤害。沈念卿再大度,也不可能真心将念安视如己出。孩子,需要亲生母亲。
“别胡说。”魏友泉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有我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苏晚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声音破碎:“我知道你护着我……可是,这次的事情,明显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这次能保释,下次呢?我真的好怕……怕再也见不到念安了。”她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他,“友泉,我求求你……在我……在我还能自由的时候,让我多看看他,好不好?我不求别的,只求每年寒暑假,能接他过来住一段时间,让我尽尽做母亲的心……我保证,不会影响他的生活和教育,不会给你和沈小姐添任何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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