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的冬日,寒风凛冽。然而比寒风更刺骨的,是城郊越聚越多的流民带来的肃杀之气。
年景不佳,边境不宁,无数失去田产家园的百姓拖家带口,如同绝望的潮水般涌向都城,乞求一线生机。
世子萧宸受命处理此事。在赵氏及其父兄颍川赵氏一派的坚持下,他采纳了其“稳固京畿,驱离隐患”的旧策,试图派出官兵,强行将这些“不安定因素”驱赶出蓟城周边区域。
命令下达之日,便是冲突爆发之时。绝望的流民面对冰冷的刀枪和粗暴的驱赶,长久压抑的愤怒与恐惧如同火山般喷发。他们用木棍、石块,甚至徒手与官兵对抗,城郊一时混乱不堪,呼喊声、哭嚎声、兵刃碰撞声交织,险些酿成大规模的暴动。
消息传回,蓟城震动。
次日朝会,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靖侯萧宏面沉如水,端坐主位,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直刺向立于下首、脸色苍白的萧宸。
“萧宸!”萧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这就是你办的差事?
流民未平,反添暴乱!你身为世子,行事如此鲁莽躁进,不顾民生,险些酿成大祸!你让满朝文武,让这蓟城百姓,如何看你?如何看本侯?!”
每一句质问,都像一记重锤,敲在萧宸心头,也敲在赵氏一系官员的脸上。
萧宸冷汗涔涔,躬身几乎不敢抬头:“儿臣……儿臣知错,儿臣只是想尽快平息事端,维护都城安稳……”
“安稳?”萧宏冷哼一声,“你这叫激化矛盾!”
这时,柳氏一党的官员看准时机,立刻出列发难。
“主公息怒。”一位御史大夫躬身道,“世子殿下或也是求治心切,只是此法……确有不妥。流民虽贱,亦是北靖子民,一味强压,恐失民心,亦有损主公仁德之名啊。”
另一武将模样的官员,显然是萧衍一派,更是直接:“主公!末将看,此事已非寻常民政,近乎叛乱!世子殿下手段过于温和,当以雷霆之势镇压!末将愿随三公子一同,率兵前往弹压,必能迅速平定乱局,以儆效尤!”
萧衍闻言,立刻大步出列,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父亲!儿臣愿往!给儿臣一千精兵,定将那些闹事的乱民头子尽数擒杀,驱散流民,还蓟城一个清净!”
赵氏一系的官员脸色煞白,纷纷出列辩解,言说世子本意是好的,只是执行出了偏差,恳请萧宏再给世子机会。朝堂之上,瞬间变成了两派攻讦的战场,吵吵嚷嚷,乌烟瘴气。
萧宏看着这混乱的场面,脸色愈发阴沉,最终猛地一拍案几:“够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此事容后再议!退朝!”萧宏拂袖而去,留下满殿心思各异的臣子和面色惨白的萧宸。
下朝后,萧宸失魂落魄地回到世子府,赵氏早已闻讯赶来,又是心疼又是焦急。
“宸儿,这可如何是好?你父侯动了大怒,柳氏那边又步步紧逼……”赵氏握着儿子的手,忧心忡忡。
萧宸烦躁地揉着额角:“母亲,孩儿依计行事,谁知那些流民竟如此冥顽不灵……”
“如今不是抱怨的时候,得快想个法子平息父侯的怒火,堵住柳氏的嘴!”萧宸的幕僚,也是赵氏远亲的赵先生急切道。
与此同时,霁月轩内,却是一片异样的平静。
萧昱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枯寂的庭院,听着墨书低声禀报。
“公子,查清楚了。此次聚集的流民,多为并州、幽州边境逃难而来的农户,亦有部分是被迫离开土地的佃户。
他们并非想作乱,只是求一口饭吃,一个能活下去的地方。强行驱赶,无异于逼他们走上绝路。”
萧昱转过身,眼神深邃:“可知他们最迫切的需求是什么?”
“是土地和活计。”墨书肯定道,“他们中有不少壮劳力,宁愿出力换饭吃,也不愿白白乞讨。”
萧昱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赵氏家族出身优渥,又怎能体察民生之艰。
他深知,此刻若由他直接出面献策,无论成败,都将成为众矢之的。唯有借力打力,方能破局。
翌日,萧昱如常去世子府与萧宸讨论一些无关紧要的公文。见萧宸依旧愁眉不展,幕僚们也束手无策,
萧昱状似无意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卷,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喃喃自语道:“……《北疆志》上似乎提过,前朝应对类似流民之患,似有‘以工代赈’之法,倒也巧妙……”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焦头烂额的萧宸和一旁的赵先生听见。
“以工代赈?”赵先生眼睛一亮,立刻抓住这个词,“四公子,此言何解?”
萧昱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谦逊道:“哦,只是偶然看到。大意是,官府不必白白发放钱粮,可组织流民兴修水利、筑路架桥,或……引导他们前往地广人稀的边境荒地,官府提供种子农具,准其垦殖,所得按比例上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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