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的风波过去,芷兰院里终于多了几分喜庆的意味,虽然这喜庆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清冷。
几个崭新的箱笼整齐地码放在墙角,里面是符合白家嫡女身份的绫罗绸缎、金银头面,还有几处田庄铺面的契书。
然而,这些外在的光鲜并未完全驱散离愁别绪与前路的迷茫。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
白昭月看着叶嬷嬷和青禾仔细地为自己清点、折叠衣物,一件件放入行囊,心中感慨万千。
她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嬷嬷,青禾,”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位最亲近的人,
“此去北靖,千里之遥,前途未卜。萧家情况复杂,远胜白家。我这一去,是福是祸,实难预料。”
她走到两人面前,语气真诚而带着一丝不忍:“你们……其实不必非要跟我去闯那龙潭虎穴。
嬷嬷,您年纪大了,若想留在辰阳,我可以去求祖父,让他看顾您晚年。
青禾,你还小,若想离开白家,我这里的银钱可分你一些,足够你赎身出去,找个好人家安稳度日。
我不能……不能因一己之私,拖着你们一起去冒险。”
她的话音未落,叶嬷嬷和青禾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猛地抬起头。
青禾第一个急了,眼圈瞬间就红了,扑过来抓住白昭月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
“姑娘!您说什么呢!您去哪儿青禾就去哪儿!什么龙潭虎穴,青禾不怕!您别想丢下我!离开了您,我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语气急切,仿佛生怕白昭月下一秒就把她推开。
叶嬷嬷放下手中的衣物,走到白昭月面前,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坚定与慈爱,她拉起白昭月的手,轻轻拍着:
“傻姑娘,又说傻话。嬷嬷从小看着你长大,从你这么一点小,”她比划了一下,
“看到如今要出嫁了。夫人去得早,嬷嬷答应过夫人要护着你,岂能半途而废?
别说北靖,就是刀山火海,嬷嬷也跟定你了。你在哪儿,哪儿就是嬷嬷的家。”
老嬷嬷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异常坚决:“至于年纪大了,更是胡话!嬷嬷身子骨还硬朗,还能再伺候姑娘好多年,还能帮姑娘带小公子小小姐呢!”
看着两人毫不犹豫、誓死相随的态度,白昭月鼻尖一酸,强忍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用力回握住叶嬷嬷的手,又另一只手搂住青禾的肩膀,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好,我们一起去。我们主仆三人,生死一处,祸福同当。”
离别的伤感被坚定的情谊冲淡了些许。三人继续收拾行装,气氛却更加凝重了几分。
叶嬷嬷格外仔细地将白昭月生母叶姝留下的几件旧衣、一些琐碎遗物用柔软的布包好,单独放在一个箱子的最上层。
做完这一切,叶嬷嬷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她示意青禾先去门口守着,然后拉着白昭月坐到床边,目光紧紧锁在她腕间那只色泽暗沉、样式古朴的银镯上。
“姑娘,”叶嬷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郑重,
“这只镯子,你千万记住,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绝不能离身,更不可轻易示人。
沐浴就寝时也需格外留意,万不能丢失。记住了吗?”
白昭月下意识地摸了摸那微凉的银镯,认真点头:“嬷嬷,我记得,从小到大您不知叮嘱过多少遍了,月儿一直记在心里,从未取下过。”
“光戴着还不够,”叶嬷嬷眼神锐利,“要时刻警醒着。人心叵测,尤其是到了北靖那等地方,更要小心。”
她顿了顿,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又道:“老婆子我再教你几手实用的。
这都是你母亲当年教我的,是咱们五溪族女子防身的小技巧,看似简单,关键时刻或能保命。”
说着,叶嬷嬷快速而隐蔽地演示了几个动作:
如何用发簪精准刺向敌人手腕穴道令其吃痛松手;如何利用裙摆的束缚瞬间绊倒靠近的歹人;
如何将常用的香粉或胭脂撒向对方眼睛争取逃脱时间……每一个动作都简洁狠辣,透着一种生存的智慧。
白昭月聪慧,看得极其认真,默默记在心里。
教完这些,叶嬷嬷的气息有些急促,她紧紧攥住白昭月戴着镯子的那只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言喻的敬畏:
“姑娘,你定要信嬷嬷的话。这镯子……这镯子非同一般。”
她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哀伤,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痛苦的夜晚:
“夫人……你娘亲,她弥留之际,拼着最后一口气,反复叮嘱我……她说,此物关联着你的性命,能护你平安……务必让你贴身戴着,绝不可丢失……”
叶嬷嬷的嘴唇哆嗦着:“夫人当时的样子……我从未见过她那样……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精神,就为了交代这件事。
她没说这镯子究竟有何神奇,但我感觉得到,那绝非寻常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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