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瑶光的嫁妆筹备得如火如荼,大箱大柜的珍玩古物、绫罗绸缎流水般抬进她的院落,几乎要将那宽敞的厅堂堆满。
相比之下,白昭月这边则冷清得近乎凄凉。
这日,吴氏身边得力的管事嬷嬷带着几个丫鬟,抬着两个略显寒酸的红木箱子来到了白昭月居住的芷兰院。
“二姑娘,”那嬷嬷脸上挂着敷衍的笑,语气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慢,
“夫人吩咐了,这是给姑娘备下的嫁妆。夫人说了,姑娘自幼俭省,不喜奢华,且府中近日为大小姐备嫁,开销甚大,故而一切从简,想来姑娘也是能体谅的。”
箱子打开,里面是几匹颜色暗沉、质地粗糙的棉布,几件样式陈旧、金银含量极低的鎏金头面,
还有一些看似数量不少,实则价值低廉的日常用物。
莫说是与白瑶光那琳琅满目的嫁妆相比,便是比照白家寻常庶女出嫁的份例,也显得寒酸刻薄。
青禾一眼看去,气得小脸通红,忍不住就要开口争辩,却被叶嬷嬷死死拉住。
叶嬷嬷自己也是气得手直发抖,却强忍着低声道:“姑娘……”
白昭月的目光从那两箱“嫁妆”上扫过,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意,反而异常平静。
她甚至对那管事嬷嬷微微颔首:“有劳嬷嬷辛苦送来。还请回禀大伯母,昭月谢过。”
那嬷嬷见白昭月如此逆来顺受,眼中轻蔑之色更浓,假意客套两句,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人一走,青禾立刻忍不住了,眼圈泛红,声音都带了哭腔:“姑娘!她们也太欺负人了!
这……这哪里是嫁妆?这分明就是打发叫花子!连府里得脸的大丫鬟出嫁恐怕都比这强些!她们就是看准了姑娘您好欺负!”
叶嬷嬷也是老泪纵横,哽咽道:“是啊姑娘,这……这般嫁去北靖,岂不是要让那边的人看轻了去?
日后在那府里,可怎么抬得起头啊!”
白昭月转身,看着为自己委屈不平的两人,心中暖涩交加。
她拉起叶嬷嬷和青禾的手,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嬷嬷,青禾,别哭,也别气。”
“以往我们忍气吞声,是因为别无选择,只能求存。但如今,形势不同了。”
她眸光清亮,透着一丝冷静的算计,“这嫁妆,大伯母想克扣,只怕有人……不会答应。”
青禾抽噎着问:“谁?谁会管咱们的死活?二房看笑话还来不及呢!
老太爷和老夫人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昭月轻轻摇头,唇角噙着一丝极淡的弧度:“今时不同往日。这关乎白家与北靖的联姻,关乎家族颜面和实际利益。
祖父,不会允许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因小失大。这口气,不必我们亲自去争,自会有人替我们出头。”
她心中清明如镜:祖父母对她多年的被苛待并非一无所知,只是觉得无足轻重,不愿为一个小孤女去驳斥掌家的长媳,维持表面平衡罢了。
但一旦触及家族核心利益,那架天平就会立刻倾斜。
她低声对叶嬷嬷和青禾吩咐了几句。
叶嬷嬷先是愕然,随即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青禾也止住了哭泣,眼睛亮了起来。
当日下午,白老太爷惯例在小花园暖阁里品茗歇息,白老夫人也在座。伺候了老太爷几十年的老仆一边添水,一边似是无意地絮叨:
“老爷,老夫人,今儿个瞧见大夫人那边给二姑娘送嫁妆了,就抬了两个箱子进去,看着轻飘飘的。
唉,二姑娘也是个命苦的,这嫁去北靖那般显赫的地方,嫁妆若是太单薄了,怕是……怕是不太好看吧?
老奴多嘴,就是觉得,咱们白家的姑娘,好歹脸面上得过得去不是?莫要让北靖看了笑话。”
老仆话说得委婉,却正好点在了要害上。
白老太爷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他近日忙于接待两国使节,协调联姻后续,对内宅这些琐事并未过多留意。
此刻听老仆一提,立刻嗅出了不对劲。
他目光锐利地扫向身旁的老妻:“夫人,此事你可知晓?吴氏便是如此操办昭月嫁妆的?你竟也不管管?”
白老夫人正捻着佛珠,闻言动作一滞,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支吾道:
“这个……近来光顾着瑶光那边,琐事繁多,许是吴氏一时忙中出了差错,或是底下人办事不力……”
“忙中出错?办事不力?”白老太爷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不满,
“我看她是眼皮子浅薄,只顾着内宅那点争风吃醋的心思,全然忘了大局!
你身为昭月的祖母,也曾主持中馈多年,明知不公,这等关乎家族颜面的大事也不出面过问,任由她胡闹!”
他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昭月再怎么说也是我白家正儿八经的姑娘,如今是要嫁入北靖侯府,不是打发去哪个穷乡僻壤!
嫁妆代表的是我白家的脸面,是结盟的诚意!你们如此敷衍,是想让北靖觉得我白家穷酸破落,连份像样的嫁妆都凑不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